轧钢厂,保卫科的禁闭室。
这是一间没有窗户的小黑屋,只有门上一个小小的观察口透进一点走廊昏暗的光。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混杂着淡淡的血腥气。
傻柱就那么直挺挺地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背靠着斑驳的墙壁。
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也破了,肿得老高。
那是审讯时,他不服气,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了几句,被两个年轻的保卫干事按在桌上“教育”了一番的成果。
他不是没挨过打。
可以前在院里跟许大茂动手,那是爷们儿的较量,打赢了是威风,打输了也能梗着脖子骂娘。
可在这里,他一身的力气和蛮横,毫无用处。
人家穿着制服,代表的是厂里的规矩。
他敢还手,罪名就得再加一条。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许大茂那张幸灾乐祸的脸,一会儿是刘海中那副道貌岸然的嘴脸。
最后,全都定格在了他爹何大清那张恨铁不成钢、又气又急的脸上。
“咣当。”
门上的铁锁被打开,刺眼的灯光照了进来,晃得他睁不开眼。
赵队长背着手,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拿着文件夹的干事。
“何雨柱。”
赵队长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
傻柱抬起头,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
却牵动了嘴角的伤口,疼得他“嘶”了一声。
“厂里的处理决定下来了。”
赵队长没有理会他的小动作,示意身后的干事。
那干事上前一步,打开文件夹,用一种公事公办的态度念道:
“经厂领导研究决定,食堂厨师何雨柱,监守自盗,中饱私囊,顶风作案,性质恶劣。
现给予以下处分:一,罚款三十元,于本月工资中扣除。
二,关禁闭三日,全厂通报批评。
三,即日起,调离食堂后厨岗位,前往锻工车间,接受为期三个月的劳动改造,以观后效。”
“什么?”
傻柱猛地站了起来,眼睛瞪得像铜铃。
“去锻工车间?
抡大锤?”
他是个厨子,那双手是用来掌勺、颠锅、切墩的,是用来拿捏火候、分辨味道的。
现在让他去抡大锤?
那不是要他的命吗!
“赵队长,这不行!
这绝对不行!”
傻柱急了,也顾不上脸上的疼了。
“我走了,杨厂长那边怎么办?
他吃惯了我做的小灶,别人的菜他吃不惯的!”
直到现在,他心里还抱着最后一丝幻想,觉得杨厂长离不开他,会为他说话。
赵队长看着他,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讥讽。
“何雨柱,你是不是还没睡醒?”
“轧钢厂几千号人,少了谁都照样转。
你不会真以为,厂里离了你这口吃的,就得关门吧?”
赵队长顿了顿,慢悠悠地说道。
“至于杨厂长那边。”
“就不劳你操心了。”
傻柱踉跄了一下,后背重重撞在墙上,眼神瞬间就空了。
他最大的倚仗,没了。
赵队长不再看他,转身就走,只留下冷冰冰的一句话。
“在这里好好待着吧,三天后,自己去锻工车间报道。”
铁门“咣当”一声再次关上,禁闭室重新陷入黑暗。
傻柱顺着墙壁,一点一点地滑坐在地上,抱着头,肩膀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
夜色降临,四合院后院。
刘海中家,今天晚上的气氛格外“热烈”。
刘海中破天荒地没开“家庭批斗会”。
而是坐在八仙桌的主位上,面前摆着一盘花生米,一盘拍黄瓜,还有一瓶没开封的二锅头。
他老婆坐在旁边,脸上也带着几分喜气。
“当家的,你说这傻柱,是不是活该?”
“哼,那还用说?”
刘海中端起茶缸子,滋溜一口浓茶,咂摸着嘴。
“早就看他不是个东西!
目无尊长,骄傲自大!
现在好了,栽了吧?
这就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一阵迟疑的脚步声。
“刘师傅,在家吗?”
是何大清的声音。
刘海中和他老婆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几分意外。
“在呢,门没锁,进来吧。”
刘海中清了清嗓子,把腰杆挺得更直了。
何大清推门进来,脸上堆着一丝勉强的笑意,手里还提着一个网兜,里面装着两瓶酒,一条烟。
“刘师傅,没打扰您休息吧?”
何大清把东西放在桌上,姿态放得很低。
“哎呀,何师傅,你这是干什么?”
刘海中嘴上客气着,眼睛却在那两条香烟上瞟来瞟去。
“来就来嘛,还带什么东西,太见外了!”
他老婆已经手脚麻利地把东西收了起来,嘴里还念叨着:
“他何叔就是太客气了,都是老邻居。”
“应该的,应该的。”
何大清脸上有些发窘。
“刘师傅,我今天来,是……是为了我们家那不成器的东西。”
“哦,为柱子啊。”
刘海中故作深沉地点点头,拿起桌上的烟,抽出一根递给何大清。
“坐,坐下说。”
何大清接过烟,却没坐,只是陪着笑脸:
“刘师傅,柱子那孩子,从小就缺根弦,脑子一根筋。
这次犯了浑,给厂里抹了黑,也给您这样的老邻居丢了人。
我替他给您赔不是了。”
“哎,话不能这么说。”
刘海中摆了摆手,一副宽宏大量的样子。
“年轻人嘛,犯错误是难免的。
关键是,犯了错误要认识到错误,要勇于改正!
厂里让他去锻工车间,也是为了让他接受再教育,在劳动中改造思想嘛!”
“是是是,您说得对。”
何大清连连点头。
“我听说,您现在就在锻工车间?
以后柱子到了您手底下,还请您……多多包涵,多多栽培。
他要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您就打,就骂,千万别跟他客气!”
“栽培”两个字,刘海中听得心里舒坦极了。
想当初,傻柱父子俩在全院大会上,一唱一和,让他颜面尽失。
那把明晃晃的菜刀,让他至今想起来还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现在风水轮流转。
你儿子落到我手里了!
“何师傅,你放心!”
刘海中把胸脯拍得“砰砰”响,声音洪亮。
“我刘海中,一向是对事不对人!
只要柱子能端正态度,好好劳动,我自然不会亏待他!
我一定会把他当成自己的子侄一样,好好‘栽培’,让他脱胎换骨,重新做人!”
他说完之后,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意味深长。
何大清听着这番保证,心里稍微踏实了一点,千恩万谢地走了。
看着何大清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刘海中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收敛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不住的阴冷和快意。
“栽培?”
他拿起酒瓶,“砰”地一声打开,给自己满满倒上一杯,对老婆说道:
“等着吧,我非得把这傻小子一层皮给扒下来不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