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可把林卫东累得够呛。
从东城到西城,一来一回几十公里路,就算他年轻体壮,也觉得两条腿跟灌了铅似的。
这可比在厂里跟人勾心斗角累多了,那是心累,这是身累。
回到南锣鼓巷,整个人就跟没了骨头似的瘫在了床上,连根手指头都懒得动。
脑子里一会儿是安娜那双清澈又带着点狡黠的眼睛,一会儿又是白若雪那副又羞又怒、梨花带雨的模样,还有一个娄晓娥在鼓楼那边的院子里翘首以盼。
“啧,真是甜蜜的负担。”
林卫东自嘲地笑了笑,翻了个身,准备就这么躺到天荒地老。
就在他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房门被“叩叩叩”地敲响了。
“谁啊?”
林卫东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透着一股被打扰的不耐烦。
门外传来一个压得极低、鬼鬼祟祟的声音:
“卫东兄弟,是我,许大茂。”
林卫东眉头一皱,这孙子又来干嘛?
他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过去拉开了门。
许大茂跟个做贼的似的,脑袋先进来,左右看了一圈,才一闪身溜了进来,顺手还把门给带上了。
“我说大茂兄,搞得跟地下接头似的。”
林卫东打了个哈欠,重新坐回床边,懒得搭理他。
许大茂搓了搓手,脸上带着一股神秘兮兮的兴奋劲儿,凑过来说道:
“兄弟,你还不知道吧?
院里有动静了!”
林卫东眼皮都没抬,从床头柜的铁盒里摸出一包崭新的“牡丹”,拆开封口,自己叼上一根,然后把整包烟都丢给了许大茂。
“拿去抽。”
许大茂眼睛一亮,连忙接住。
牡丹啊!这可是好烟,平时他自己都舍不得买。
他熟练地抽出一根点上,美滋滋地吸了一大口,脸上的表情更谄媚了。
“嘿嘿,还是兄弟你敞亮!”
林卫东吐了个烟圈,这才不紧不慢地问道:
“说吧,院里能有什么动静?
是贾张氏又躺地上召唤老贾了,还是傻柱又跟谁干仗了?”
许大茂把声音压得更低了,
“都不是!”
“是那两位大爷!易中海和刘海中!”
他突然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我跟你说,刘海中那个老东西,最近晚上有家不回,不去收拾他那几个儿子,反倒天天往易中海家里钻!”
“一去就是个把钟头,俩老家伙关着门,也不知道在里面嘀咕什么坏水呢!”
林卫东弹了弹烟灰,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你怎么知道的?
你不是天天下乡放电影吗,还有空盯着他俩?”
许大茂嘿嘿一笑,脸上露出几分得意。
“这你就别管了,我自有我的门路。
反正我跟你说,这事儿千真万确。
你想想,他俩啥时候好得能穿一条裤子了?
刘海中那官迷,以前见了易中海,嘴上喊着‘一大爷’,心里指不定怎么骂呢。
现在突然凑到一块儿,这里面要是没鬼,我许大茂三个字倒过来写!”
林卫东沉默了。
他知道许大茂这人虽然自私自利,但在某些方面,尤其是对院里这些鸡毛蒜皮的破事,他门儿清。
“也许只是平常邻居之间走动呢,你别想多了。”
林卫东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已经开始盘算起来。
许大茂一副“你太年轻”的表情,
“嗨!你想得太简单了!”
“串门?
哪有串门一串就是一个多钟头的?”
还专挑晚上!
我跟你说,我瞅着他俩那意思,八成是想商量怎么对付你!”
林卫东笑了。
“对付我?
“我得罪他们了?”
“此言差矣!”
许大茂摇了摇头,
“兄弟,你还没看明白吗?
现在这院里,谁说了算?
不是他易中海,也不是他刘海中,更不是那个算盘精闫富贵。
是你!”
这话让林卫东有些意外,他挑了挑眉,示意许大茂继续说。
许大茂来了劲头,分析得头头是道:
“你想啊,以前这院里开全院大会,都是他俩一唱一和,说一不二。
现在呢?
上次傻柱那事儿,你几句话就给顶回去了,他俩屁都不敢放一个。
“他俩能甘心?”
“还有那个算盘精,以前就是个墙头草,哪边风大往哪边倒。
现在呢?
他见着你,‘卫东’长‘卫东’短的,比见了他亲爹还亲。
上次还帮你拿信,他什么时候这么主动过?
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已经不跟他俩一条心了!”
许大茂越说越激动,仿佛自己是运筹帷幄的军师。
“他俩现在就是光杆司令,心里憋着火呢!
可院里其他人,傻柱跟你关系好,秦淮茹那娘们精得跟鬼似的,不见兔子不撒鹰。
他们想重新立威,找谁开刀最合适?”
他用手指了指林卫东。
“就是你!
你来院里时间短,根基浅。
而且你现在工作顺心,又是手表又是自行车的,日子过得红火。
他俩心里早就嫉妒得冒酸水了!
把你给按下去,既能杀鸡儆猴,又能重新把这院里的大权给攥回手里,一举两得啊!”
听完许大茂这番鞭辟入里的分析,林卫东掐灭了烟头,眼神也冷了下来。
他不得不承认,许大茂这孙子,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这脑子确实转得快。
自己确实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易中海的伪善,刘海中那深入骨髓的官迷思想,这两个人凑在一起,还真能搞出点事情来。
他们不敢动傻柱,因为傻柱是滚刀肉,闹起来满院子鸡飞狗跳,最后谁也落不着好。
但自己不一样,自己是个“体面人”,在厂里也是个小干部,他们觉得拿捏自己,只要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就能让自己吃个哑巴亏。
想得美!
林卫东又问了一句,
“他俩不早就被撸了,还想着管事呢?”
许大茂立刻接话:
“他俩在这几十年了,根深蒂固的,关系硬着呢,现在是没找着机会!”
“行了,这事儿我知道了。”
林卫东站起身,拍了拍许大茂的肩膀,
“谢了,大茂兄。
这包烟你拿着,算我谢你的信儿。”
许大茂顿时眉开眼笑,嘴上还客气着:
“嗨,兄弟你这就见外了不是?
咱们现在可是一条船上的人!
那俩老东西要是敢动你,就是跟我许大茂过不去!”
林卫东笑了笑,不置可否。
“行了,天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
林卫东下了逐客令。
“好嘞,那我先走了,兄弟你有事随时招呼!”
许大茂心满意足地溜出了门。
屋子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林卫东躺回床上,睡意全无。
他枕着胳膊,眼睛在黑暗中闪着精光。
对付我?
好啊,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两个加起来一百多岁的老家伙,能玩出什么花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