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随他走进定襄城,城中早已肃清,百姓们在街巷两侧列队,见周军归来,纷纷跪地欢呼。
周云庆挥手示意百姓起身,目光扫过那些带着冻疮的脸,沉声道:“传令下去,打开粮仓,给城中百姓分发粮食和御寒衣物。”
“将军英明!”百姓们再次欢呼,哭声与笑声交织在一起,自从这片土地上深受漠北人的控制之后,他们就对汉人开始了奴隶制的生活,不仅要求为他们专门饲养战马,每次种出来的庄稼也只能沦为他们的粮食……
回到临时征用的城主府,周云庆命人摆上热茶,与陈绰、李进、刘积等人围坐议事。
“默哆已死,漠南算是彻底安定了。”他呷了口热茶,目光落在舆图上。
“清点过战利品了吗?”
陈绰取出账册:“回将军,此战共缴获战马三千余匹,牛羊万余头,粮草十万石,还有燕然部囤积的甲胄兵器若干。俘虏……约莫五千余人,多是燕然部的士兵和家眷。”
周云庆沉吟片刻:“战马、粮草留下,充实军备。甲胄兵器全部没收,熔铸成农具,发给漠南百姓耕种。”
他顿了顿,看向众人:“至于那些俘虏……你们怎么看?”
刘积道:“他们都是燕然部的人,与我大周有血海深仇,不如……”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李进却摇头:“不妥。杀降不详,且说不定会激起漠北其他部落的敌意。不如将他们放回漠北,一方面,让他们亲眼看看,我大周并非嗜杀之人,一方面把这些燕然的残部放回去,说不定也能引起漠北的一番动乱。”
陈绰点头附和:“李将军说得是。燕然部已灭,这些俘虏留着无用,放回漠北,反而能让草原各部知道我大周的宽仁,减少日后的摩擦。也能恰好把漠北更加动荡的局势在搅一番!”
周云庆眼中闪过赞许:“就依你们。将他们身上的羊貂布甲及兵器全部没收,每人发三日的干粮,放他们回漠北。告诉他们,安分守己,可保平安;若再敢南下,定斩不饶!”
“是!”
议事结束,窗外的雪渐渐停了。
周云庆走到门口,望着城头飘扬的龙旗,心中一片开阔。
从黑风口到大漠北,从临江城到定襄,这场北伐终于画上了句号。
看到漠南百姓重建家园的忙碌,看到中原与草原之间,终于有了片刻的安宁。
自他出生以来,还从未有过像今日一样这般自豪感,从小就受到祖父辈的熏陶,他就立志要成为一个保家卫国的大将军,可惜,楚时,那些皇帝没有识人之明,为了提防他们周家,不让他掌权,而如今,他总算能展示自己的一番抱负,他所获得的成就,毫无疑问要远远超出他的父辈了……
“将军!”陈绰走了过来,顺着他的目光望向远方。
“接下来,该休养生息了。”
周云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憧憬:“是啊,该让这片土地,长出庄稼了。”
此时,御京城中。
“太子为储君,也是未来国家之天子,身为太子,必须修身养德,文韬武略,一个不落,否则何以为未来之天子?”
东宫内的檀香袅袅,混着窗外飘来的雪气,透着几分清宁。
白乾端坐在案前,小小的身子挺得笔直,目光专注地落在太子少师温彦手中的书籍上。
他今年刚满七岁,眉眼间已初具白洛恒的轮廓,只是少了几分帝王的锐利,多了些孩童的澄澈。
“所谓‘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
温彦须发皆白,声音却十分透彻有力:“太子殿下记住,帝王之业,不在威权,而在民心。若失了民心,纵有万里江山,亦如累卵之危。”
白乾握着毛笔的小手紧了紧,认真点头:“老师,我明白。就像……就像父皇想要收复漠南,也是因为草原人失了民心,对吗?”
温彦眼中闪过赞许,抚须笑道:“太子聪慧。默哆残暴,失了草原各部之心,更失了漠南汉民之心,故而周军一出,应者云集。这便是民心向背的道理。”
白乾似懂非懂,却将“民心”二字牢牢记在心里。
他想起父皇曾经还在建安时偶尔回宫时,会抱着他看舆图,指着漠南的方向说:“那里的百姓,等了我们二十多年。”
那时父皇的眼神,有沉重,也有期盼,他虽不懂,却知道那是很重要的地方。
正说着,殿外传来环佩轻响,伴随着奶娘低柔的哄逗声。
白乾眼睛一亮,猛地从榻上跳下来,朝着门口跑去:“母后!”
裴嫣身着一袭月白宫装,外面罩着件素色披风,怀中抱着个襁褓,正是刚满周岁的次子白诚。
见白乾扑来,她连忙侧身护住怀中的婴孩,笑着弯腰接住他:“慢点跑,小心摔着。”
白乾埋在她怀里,闻着熟悉的熏香,抬头看了眼襁褓中熟睡的弟弟,小声问:“母后,弟弟醒了吗?”
“刚睡着呢。”
裴嫣捏了捏他的小脸,目光转向迎上来的温彦,福了一礼:“有劳少师了。不知这几日乾儿的功课如何?”
温彦躬身回礼,语气中满是赞叹:“太子殿下聪慧过人,不仅过目不忘,更难得的是心怀仁善。昨日讲《孝经》,他问‘百姓无依,是否如孤子无父’,可见其心已怀天下,实乃我大周之幸。”
裴嫣眼中笑意更深,看向白乾的目光满是慈爱:“这孩子,就是性子急了些。还望少师日后多多管教,莫要让他骄纵了。”
“太子天性纯良,只需稍加引导,便是难得的仁君之材。”
温彦笑道:“时辰不早,臣先行告退。”
待温彦离去,裴嫣将怀中的白诚交给身后的奶娘,吩咐道:“带二殿下回偏殿歇息,莫要惊扰了。”
奶娘应声退下,殿内便只剩母子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