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仍在清明殿中,殿内摆满了西域的葡萄、哈密瓜,与中原的烤鸭、烧肉相映成趣。
阿古拉献上疏勒王的佩剑,剑鞘上镶嵌着七颗蓝宝石,在烛火下熠熠生辉;白洛恒则回赠一柄剑,剑身如秋水,刻着“永结盟好”四字。
酒过三巡,阿古拉忽然起身,举杯道:“陛下,臣有一请。”
“但说无妨。”
“西域子弟,久慕中原文化,愿入国子监求学,学中原的历法、农桑、兵法。”
阿古拉躬身道:“若陛下应允,疏勒愿每年献上百匹宝马,以为学费。”
白洛恒看向温彦,见老臣眼中含笑点头,便朗声道:“朕准了!不仅疏勒,西域诸国的子弟,皆可入国子监。朕会让温公亲自授课,让他们知礼仪、明法度,将来回去后,做两国交好的桥梁。”
殿内掌声雷动,阿古拉激动得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酒液顺着胡须流下,他却浑然不觉:“陛下仁德,西域百姓定会感念!”
宴席散后,白洛恒带着裴嫣登上城楼,望着城外临时搭建的马场。
月光下,那些西域宝马正悠闲地甩着尾巴,马夫们在一旁添草加料,低声哼唱着中原的民谣。
“你看!”
白洛恒指着那些马:“它们很快就会习惯这里的水土。就像西域的王子,会习惯中原的礼法;中原的丝绸,会在西域的市集上绽放光彩。”
裴嫣靠在他肩头,看着远处商队的驼铃在月色中闪烁,轻声道:“陛下终于做到了……”
“不……”白洛恒握住她的手。
“还不够,这只是第一步而已,完成了这一切之后,接下来的重心就可以移在草原十三部身上了”
几日后,立政殿的烛火在晨风中微微摇曳,白洛恒指尖捻着那份厚厚的税册,眉头越皱越紧。
案上的鎏金镇纸压着各县的奏报,墨迹新鲜,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滞涩,明明年初便下了诏令,减免三成农税,废除楚平帝时期的盐铁、茶叶诸税,可汇总上来的岁入,竟比去岁还多出一成。
“不对劲。”
他将税册往案上一拍,宣纸边缘卷起褶皱:“传户部尚书、盐铁司使即刻来见。”
内侍刚应声退下,萧澈恰好捧着西域盟约的副本进来,见皇帝脸色沉得像要落雨,不由问道:“陛下,可是税册有问题?”
白洛恒指着其中一页,声音冷得像冰:“你看,各州的盐税竟比去岁还涨了两成。朕记得清清楚楚,隆宣元年便下旨废除盐税,命各地盐场由官府统管,按户分拨,只收成本价。这多出的银子,是从哪里来的?”
萧澈凑近一看,眉头也拧了起来:“盐铁司去年换了主官,是前楚旧臣李嵩……莫非是他阳奉阴违?”
正说着,户部尚书与盐铁司使李嵩匆匆进来,前者面色惶惶,后者却带着几分不以为然,跪地行礼时,袍角的金线还在晨光中闪了闪。
“户部尚书,你来说。”
白洛恒的目光扫过两人:“为何减免农税后,岁入反增?这多出的钱贯,明细何在?”
户部尚书额头冒汗,从袖中摸出一卷账册,声音发颤:“陛下,这……这多出的部分,是盐铁司上交的‘专卖盈余’。李大人说,西域开通商道后,盐铁需求大增,故……故适当提了些价……”
“适当提价?”
白洛恒猛地起身,龙袍扫过案上的玉圭:“朕当年废除盐税,是因楚平帝将盐价抬到‘斗盐斗金’,多少百姓为了买盐,典妻鬻子!朕说过,盐乃民生根本,官府统管,只许保本,不许牟利!李嵩,你给朕解释清楚,这‘盈余’是怎么回事!”
李嵩叩首起身,脸上竟还带着笑意:“陛下息怒。臣以为,盐铁乃国之重器,虽废除重税,却也不能全免。西域通商后,战马、丝绸皆需耗费,臣不过是按‘老规矩’,每斤盐加收三文钱,既不碍百姓生计,又能充实国库,两全其美啊。”
“老规矩?”
白洛恒冷笑一声,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说的老规矩,是楚平帝搜刮民脂民膏的规矩?是让百姓拿半袋口粮换半斤盐的规矩?”
他忽然提高声音,震得殿梁上的积尘簌簌落下:“隆宣元年,朕在云州城墙上见过饿死的妇人,怀里还揣着没来得及喂给孩子的盐块!你敢说那‘老规矩’,是百姓能承受的规矩?”
李嵩被他眼中的怒火吓得一哆嗦,却仍强辩道:“陛下,时移世易……如今大周强盛,百姓富足,三文钱算不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