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之中,禁卫军浩浩荡荡的涌入。
刘积按着腰间的佩剑,靴底踏过白玉阶,发出沉闷的声响,身后的禁军列成两排,将通天殿到皇帝寝宫的路径围得水泄不通。
“刘将军,宫门已尽数封锁,各宫侍卫皆已缴械。”副将单膝跪地。
刘积颔首,目光扫过檐角的龙纹,冷声道:“传令下去,擅闯者,格杀勿论。”
他抬手一挥,禁军便向寝宫方向。
此时的皇帝寝宫内,楚凝安正坐在床沿,看着小皇帝楚豫用稚嫩的手指点着奏折上的字。
小家伙穿着明黄色的龙袍,袖口太长,垂下来遮住了半只手,像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猫。
“姑姑,这个字念什么呀?”楚豫仰起脸,眼中满是依赖。
楚凝安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她伸手将侄儿散落在额前的碎发捋好:“这个念‘民’,百姓的民。”
她昨夜辗转难眠,总觉得心神不宁,天不亮便进宫来看望这个可怜的孩子——他还不知道,自己屁股底下的龙椅,早已成了别人眼中的囊中之物。
“民……”楚豫似懂非懂地重复着,小手还在奏折上乱点。
忽然,殿外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宫女的尖叫和兵器碰撞的脆响。
楚凝安脸色骤变,猛地将楚豫护在身后,厉声喝道:“外面何事?”
殿门“哐当”一声被踹开,刘积带着一队禁军闯了进来,紧随其后的张迁,手里捧着一卷黄绸,脸色平静得可怕。
“你们……你们要做什么?”楚凝安的声音发颤,却依旧挺直了脊背,将楚豫挡得严严实实。
她认得刘积——那个总是跟在白洛恒身后的武将,此刻他眼中的冷厉,让她遍体生寒。
刘积没有说话,只是挥手示意禁军守住殿门,目光扫过殿内的宫女太监,吓得众人纷纷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张迁上前一步,对着楚凝安拱手,语气却毫无敬意:“晋安公主,此处乃陛下寝宫,非你该来之地,还请回避。”
“回避?”楚凝安怒极反笑,指着他们身上的甲胄。
“你们带着刀闯进皇帝寝宫,让我回避?张迁,你身为中书令,竟纵容禁军擅闯宫闱,就不怕先帝怪罪吗?”
“先帝?”张迁轻轻嗤笑一声,展开手中的黄绸,上面“禅位诏书”四个大字刺得人眼生疼。
“公主怕是忘了,先帝临终前未曾交托好后事,险些导致大楚江山易主,幸得周王殿下监国,及时确立新君,这才稳住局势。如今殿下德配天地,民心所向,陛下自当顺应天命,将这江山托付给真正能担起责任之人。”
楚豫被这阵仗吓得缩在楚凝安身后,小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角,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姑姑……我怕……”
“别怕,豫儿不怕。”楚凝安的声音温柔下来,轻轻拍着侄儿的背,随即抬眼看向张迁,目光里透露着凶狠。
“顺应天命?我看是你们逼宫谋逆!白洛恒呢?让他出来见我!他当年在李府对我等承诺,定会护楚家周全,如今就是这样周全的吗?”
“公主说笑了。”张迁的脸色沉了下来,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周王殿下乃天命所归,岂是你一介女流可以置喙?陛下年幼,不懂江山之重,我等身为臣子,自当为陛下、为天下苍生着想。”
他转向瑟瑟发抖的楚豫,声音放缓了些,却更显诡异:“陛下,您看这建安城,百姓流离失所者十有其三;您看这北疆,默啜的骑兵日日叩关——您守不住这江山,也护不住您的子民,不如将这担子交给周王殿下,让他还天下一个太平,可好?”
楚豫哪里听得懂这些,只是一个劲地摇头,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我……你们不要杀我……不要……”
“陛下!”张迁的声音依旧柔和,黄绸在他手中哗啦作响。
“识时务者为俊杰!您若乖乖在这禅位诏书上盖印,将来仍能做个逍遥王爷,衣食无忧,也自然没有人要杀你;若是执意不从……”
他没有说下去,但殿外禁军的甲叶碰撞声,已经说明了一切。
楚凝安的心瞬间沉下去,她看着张迁那张看似温和却写满野心的脸,看着刘积按在剑柄上的手,忽然明白了楚凝玉那日的话——他们楚家,是真的气数尽了。
“你们休想!”她猛地将楚豫往身后推了推,自己则挡在前面。
“豫儿是大楚的皇帝,只要有我在,谁也别想逼他退位!张迁,刘积,你们今日敢踏出这一步,就不怕天下人唾骂吗?就不怕青史留名,永世为奸佞吗?”
“为了天下安定,些许骂名,臣担得起。”
张迁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对刘积使了个眼色:“刘将军,‘请’陛下移驾太庙,祭拜列祖列宗,也好让先帝看看,他的孙儿是何等识大体。”
“是!”刘积上前一步,就要伸手去拿。
“不准碰他!”楚凝安厉声喝道,抓起案上的镇纸便朝刘积砸去。镇纸擦着他的肩头飞过,撞在墙上,碎成两半。
刘积的眼神冷了下来,挥手示意身后的禁军:“将公主请出去,莫伤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