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百川的手指点在地图上那个代表着日军新占补给站的位置,“打这里?”老耿凑过去,眯着眼看那地图上的小点:“这地方俺知道,叫‘老爷岭’,以前晋绥军的一个物资点,靠着大路,三面都是坡,不好摸啊。”
“正因为不好摸,鬼子才觉得安稳。”张百川收回手指:“他们刚占下来,立足未稳,又觉得靠着大路援兵来得快,警惕性最低。”
萧参谋长看着地图:“强攻肯定不行,我们重武器太少了,偷袭的话,地形不利,一旦被发觉,很容易被粘住,鬼子援兵顺着大路半小时就能到。”
“我们不强攻?”张百川看向一直没说话的赵志成:“老赵,你那边,有办法没?”
赵志成沉吟了一下:“老爷岭那边,有个村子。维持会的会长,是个老秀才,胆子小,被迫给鬼子办事。我们的人接触过两次,他唉声叹气的,既怕鬼子,又怕咱们找他算账。或许可以从他这里想点办法。”
“具体点。”张百川目光锐利。
“我们可以让他给鬼子送假消息。”赵志成思路清晰起来:“就说发现小股土八路在附近活动,疑为游击队,请鬼子派兵清剿。把据点里的鬼子诱出来一部分,”
“诱出来?”老徐眼睛一亮:“在野外伏击他,”
“对,”张百川一拳砸在掌心:“围点打援的反过来用——调虎离山,把他据点里的兵力调出来,在野外敲掉,然后,趁他据点空虚,再回头拿下,”
“好计策,”关政委赞道,“但那个维持会长,可靠吗?万一他向鬼子告密……”
赵志成想了想:“得多给他加点压力,也给他点盼头,我亲自带武工队去一趟,晓以利害,告诉他这是将功折罪的机会,事成之后,我们保证他家眷安全,过去的事也可以既往不咎。”
“就这么办,”张百川拍板:“老赵,你立刻带人出发,务必把事情办妥,要快,”
“参谋长负责制定伏击和攻击计划,伏击点选在老爷岭据点五里外的黑松沟,那里地形好,负责伏击的部队要绝对精锐,攻击要迅猛,”
“老耿,你的特务营,准备攻坚,一旦鬼子被诱出,你们要以最快速度拿下据点,”
“其他部队,负责阻击可能从大路来的援兵,不需要死守,拖住就行,”
命令一道道下达,赵志成带着两名精干的武工队员,连夜潜入老爷岭村。那位姓王的老秀才会长吓得面如土色,听完赵志成的话,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
“八……八路长官……这,这是要掉脑袋的啊……”他声音发抖。
“王会长,”赵志成语气平静:“鬼子占了忻口不假,但中国亡不了。八路军更亡不了。你给鬼子办事是无奈之举,我们知道。但现在有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是继续当汉奸等着以后算总账,连累子孙后代?还是帮自己人一把,给自己留条后路?你是个读书人,利害关系,应该比我们算得清。”
王会长浑身一颤,挣扎了半晌,终于一跺脚:“好,我……我干,但你们一定要守信,”
第二天一早,王会长就慌慌张张地跑进了老爷岭据点,对着驻守的日军曹长报告:“太君,不好了,昨天夜里,我们村后山来了好些带枪的人,看样子像是八路的游击队,有好几十号人呢,”
鬼子曹长将信将疑:“游击队?有多少?在哪里?”
“具体多少没看清,但肯定不少,就在黑松沟那边林子里躲着呢,太君,得赶紧去清剿啊,不然他们要是来打据点……”王会长演技逼真,满头大汗。
伪军连长是个滑头,嘟囔道:“不会是你看花眼了吧?几个毛贼,值得皇军出动?”
鬼子曹长却比较谨慎,宁可信其有。据点里驻军不多,只有一个鬼子小队和一个排的伪军。他想了想,决定派一个鬼子分队加上一个班的伪军,由王会长带路,去黑松沟“清剿”。
大约一个小时候后,一支四十人左右的日伪混合队伍,跟着战战兢兢的王会长,走出了据点,向黑松沟方向而去。
消息很快通过潜伏的民兵传回了指挥部。
“鱼咬钩了,”老耿兴奋地摩拳擦掌。
张百川冷静下令:“伏击部队,准备收网,攻坚部队,向前运动,”
黑松沟道路狭窄。负责伏击的是715团一营的精锐,早已设好了口袋。
当日伪军完全进入伏击圈时,一声枪响,打破了寂静。
“打,”
刹那间,机枪、步枪、手榴弹从两侧山林里倾泻而下,战斗毫无悬念,这支小股日伪军猝不及防,瞬间死伤惨重,不到二十分钟就被全部歼灭。
在伏击枪声响起的同时,老耿的特务营直扑兵力空虚的老爷岭据点,
据点里只剩下半个小队的鬼子和二十来个伪军,仓促应战。但特务营攻击迅猛,火力又猛,加上神枪手精准点名,很快就被突破了外围工事。
“缴枪不杀,”
“八路军优待俘虏,”
战士们边打边喊,那些伪军本来就没多少斗志,眼见八路军攻势如此凶猛,纷纷举手投降。剩下的鬼子虽然负隅顽抗,但很快就被消灭在核心碉堡里。
整个战斗过程干净利落,从开始到结束,不到一个小时。等到附近据点的鬼子援兵顺着大路匆匆赶来时,看到的只有冒着烟的据点废墟和满地狼藉。八路军早已带着缴获的弹药、粮食和部分愿意反正的伪军,消失得无影无踪。
“副师长”老耿兴高采烈地汇报:“干掉鬼子三十多,伪军四十多,俘获伪军二十多人,缴获粮食够咱们吃半个月,子弹手榴弹无数,还弄到了两挺歪把子,”
萧参谋长看着清单,笑得合不拢嘴:“更重要的是,咱们伤亡很小,牺牲五人,伤十一人,这买卖太划算了,”
关政委对赵志成竖起大拇指:“老赵,你这敌工工作,立了大功,”
张百川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但随即又严肃起来:“老爷岭一战,是打了鬼子一个措手不及。接下来鬼子肯定会加强戒备,再想用同样的办法就难了。”
他走到地图前:“而且,我总觉着,鬼子吃了这么大亏,不会就这么算了。他们在太原那边,肯定在憋着坏。”
正说着,林风拿着一份刚译出的电文走了进来:“副师长,总部急电……日军华北方面军司令部,已任命新的指挥官,负责对山西正面进攻之外,还要进行‘肃正作战’……据内线情报,鬼子正在酝酿一次大规模、多路围攻的扫荡,规模可能远超以往……”
张百川接过电文,仔细看着,半晌,缓缓吐出一句话:“做好准备,更大的仗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