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砚坐在紫宸殿的暖阁里,指尖捻着一枚鸽蛋大的夜明珠,珠子里游动着细碎的金纹,是南疆部族献上的“鲛珠”,据说在暗处能映出百里内的水源。暖阁四周的博古架上摆满了各式物件:东边格子里搁着个巴掌大的青铜小鼎,鼎身刻着云雷纹,点燃香料后烟会顺着纹路绕成龙凤形;西边摆着只玉质貔貅,眼睛是两颗鸽血红宝石,据说能自行吸附周围的碎金;最显眼的是正中那尊琉璃瓶,瓶中养着株半透明的“冰魄草”,叶子上凝结的露珠能化掉铁器,却对皮肉毫无损伤。
“陛下,岭南送来的‘石灵’到了。”内侍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兴奋,捧着个铺着红绸的托盘进来。托盘上卧着块拳头大的青灰色石头,看着像块普通山石,却在移动时隐隐透出微光。
李砚放下夜明珠,伸手碰了碰石头,指尖刚触到石面,石头突然震颤起来,表面浮现出细密的纹路,像有生命般顺着他的指尖往上爬。他挑眉轻笑:“这倒是有趣,比之前那些只会发光的玩意儿多了点灵性。”
“送石的部族说,这石灵是从龙脉深处挖出来的,守着它能让周边五谷丰登。”内侍连忙回话,“他们还说,若能找到相配的‘灵契者’,石灵能化出实体,当个随身护卫呢。”
李砚没接话,只是盯着自己的指尖。方才被石灵纹路爬过的地方,皮肤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像极了前几日后腰泛起的痒意。他不动声色地拢了拢袖口,遮住手腕内侧刚浮现的几缕银纹——那些纹路细得像发丝,从脊椎尾端慢慢往上蔓延,夜里偶尔会发烫,像是有小蛇在皮肉下游走。
这几日献上来的“宝贝”越来越奇特。前日西域小国送了只“雪线狐”,通体雪白,尾巴却有九圈金环,据说能在雪地里寻到深埋的矿藏;昨日东海郡送来只“玄甲龟”,龟甲上的纹路与朝廷绘制的海防图重合,潮水涨落时甲片会凸起不同的高度,比任何水尺都精准。这些东西有个共同点:被他触碰时都会有异动,仿佛能认主。
“把石灵搁到东暖阁,和雪线狐、玄甲龟作伴吧。”李砚挥挥手,看着内侍捧着石头退下,才起身走到铜镜前。他解开外袍,露出后背——月光透过窗棂照在皮肤上,能清晰看到脊椎两侧爬着银灰色的纹路,像极了博古架上那只青铜鼎的云雷纹,只是更细密些,末端还带着分叉,像在慢慢舒展的枝丫。
“陛下,钦天监的刘监正求见,说寻到了‘龙脉眼’的位置。”外间传来通传声。
李砚整理好衣袍,铜镜里的银纹已隐去不见,只留正常肤色。他走到外间,刘监正捧着个紫檀木盒子候着,头发上还沾着些泥土,显然刚从外面回来。
“陛下,臣按古籍记载,在秦岭主峰找到了这‘龙涎玉’。”刘监正打开盒子,里面躺着块半透明的玉牌,玉中裹着团乳白色的雾,晃动时像有水流在里面打转,“这玉牌离龙脉越近越烫,臣试过将它埋在龙穴旁,夜里竟自己从土里冒了出来,还吸附了周围的玉矿碎屑,像是在‘长身体’。”
李砚接过玉牌,入手温润,贴在皮肤上却渐渐发烫,后腰的银纹突然一阵灼热,像是有东西要冲破皮肤。他闷哼一声,指尖捏紧了玉牌,玉中白雾突然翻涌起来,顺着他的指缝钻进皮肤里。
“陛下!”刘监正惊得脸色发白。
李砚摆摆手,强压下皮肉下的异动,看着玉牌上的白雾渐渐消失,只留下块普通的玉牌。而他手腕内侧的银纹,不知何时又延伸了半寸,末端还沾着点玉色的光。
“这龙涎玉……确实与寻常玉石不同。”李砚缓过劲来,声音带着些微哑,“你是怎么找到的?”
“臣带了队人在秦岭挖了三个月,按‘山环水抱’的风水格局找龙穴,挖到第七处时才见着这玉牌嵌在岩壁里,周围的石头都透着青气。”刘监正擦了擦汗,“说来也奇,挖玉牌时山摇了摇,像是不舍得让它离开似的。”
李砚摩挲着玉牌,想起昨夜玄甲龟突然撞翻了水盆,雪线狐对着西南方向直叫唤——想来是这龙脉之物现世,连那些有灵性的灵兽都有了感应。他忽然想起件事:“前几日西域送来的‘骨笛’,你拿去看看,笛身上的纹路和龙涎玉的雾痕像不像?”
那骨笛是用某种巨兽的肋骨打磨而成,吹出来的声音能让猛兽温顺,笛身上刻着与他后背银纹相似的图案,只是之前没太在意。
刘监正连忙应下,捧着玉牌退了出去。李砚重新回到暖阁,刚坐下,就见那只雪线狐从梁上跳下来,嘴里叼着个小小的银环,环上嵌着颗米粒大的明珠。这狐狸平日除了找矿藏,从不碰细碎物件,今日却主动把银环往他手上送。
他接过银环,银环刚碰到指尖,环上的明珠突然炸开细碎的光,顺着他的手腕爬进银纹里。后背的灼热感瞬间减轻,那些银纹像是被滋润过,纹路边缘变得更清晰了。
“看来你们倒是比朕更清楚这纹路的用处。”李砚笑着揉了揉雪线狐的脑袋,狐狸舒服地眯起眼,尾巴上的金环泛出微光。
这几日守着这些灵兽,他渐渐摸出些规律:雪线狐靠近时,银纹会变得清凉,像是在散热;玄甲龟趴在脚边时,纹路会变得沉稳,夜里发烫的次数都少了;刚送来的石灵搁在旁边,纹路会微微颤动,像在交流。这些小家伙像是天生就懂如何与他身上的秘纹相处,比那些捧着古籍研究的学士们靠谱多了。
傍晚时,北疆送来只“风隼”,翅膀展开有丈余长,羽毛是青黑色的,眼瞳是竖瞳,据说能追着风的轨迹飞,再快的马也跑不过它的俯冲。李砚刚走到殿外,风隼就俯冲下来,利爪精准地落在他肩头,却没伤到他分毫。它脖颈处的羽毛突然竖起,露出下面的纹路——竟与他后背的银纹如出一辙。
“看来连飞禽都认得出这纹路。”李砚托着风隼,感受着它羽翼下的温度,后腰的银纹像是回应般轻轻发烫。
内侍这时匆匆跑来:“陛下,刘监正拿着骨笛在殿外候着,说发现了大动静!”
李砚抱着风隼走到殿外,刘监正正举着骨笛对着夕阳,笛身上的纹路在光线下亮起,与李砚袖口露出的银纹产生了共鸣,竟在空中映出淡淡的光轨,像幅简略的山河图。
“陛下您看!”刘监正激动得声音发颤,“这骨笛纹路与龙涎玉的雾痕、您身上的秘纹,拼在一起竟是幅完整的龙脉图!您看这西北的纹路,正对应着昆仑山的走向;东南这处,恰好是长江入海口!”
李砚顺着光轨看去,果然见那些银纹在空中连缀成网,将各地的山川河流都圈了进去。风隼突然振翅飞起,在光轨间穿梭,翅膀扫过的地方,光轨泛起金光,像是在确认什么。
“原来这些纹路不是凭空长的。”李砚喃喃道,指尖抚过袖口的银纹,“它们在帮朕‘认’这片江山。”
夜里,李砚躺在榻上,雪线狐蜷在脚边,玄甲龟趴在榻下,石灵搁在床头,风隼栖息在梁上。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皮肉下的银纹在缓缓流动,像有无数细流在顺着骨骼蔓延。后腰的纹路已经爬过肩胛骨,离脖颈只剩寸许,夜里发烫时,雪线狐会用尾巴轻轻扫过,热度便会消退些。
他拿起枕边的龙涎玉,玉牌已经变得半透明,能看到里面游动的金纹,与他身上的银纹渐渐相融。这大概就是那些部族说的“灵契”吧——不是简单的饲养,而是彼此的印记在慢慢交织,灵兽认他这个宿主,他的身体也在接纳这些灵性的馈赠。
“陛下,江南送来只‘墨鳞鱼’,养在水里能让笔墨不褪色,还能在纸上留下鱼鳞状的暗纹。”内侍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惯有的恭敬,“送鱼的商户说,这鱼认主,只吃您亲手喂的饵料。”
李砚笑了笑,起身时带起一阵微风,梁上的风隼跟着振翅,榻下的玄甲龟轻轻叩了叩甲片,像是在应和。他走到窗边,看着天边的满月,后背的银纹在月光下隐隐发亮,像披了件缀满星子的薄衣。
或许这就是高位的妙处——不仅能收到天下奇珍,还能在这些灵物的陪伴下,慢慢读懂自己身体里正在发生的变化。那些细密的秘纹,那些认主的灵兽,那些藏在龙脉深处的宝贝,正一点点织成张网,把他与这片江山紧紧系在一起。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银纹已经爬到了指根,指尖触到窗棂时,木头的纹路竟跟着泛起微光。李砚轻笑着握紧拳头,感受着皮肉下涌动的力量——这大概就是他们说的“修仙”吧,不用刻意打坐炼气,只需顺着这天地的馈赠,让身体与万物灵犀相通,自然就能长出与江山同脉的印记。
窗外的风带着草木的清香飘进来,梁上的风隼发出一声清越的啼鸣,像是在为这悄然生长的秘纹,为这渐渐交融的灵契,唱一支无声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