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森缓缓放下望远镜,淡淡的摇了摇头,目光变得深邃。
“不可!”
“他们就是为了激怒我们!”
身边的副将一愣,不解问道。
“激怒我们?这有何用?”
郑森凝重说道。
“他们知道我们船多,但火炮不如他们,所以想利用这种方式,引我们在开阔的海域展开决战。”
“如此一来,他们便能发挥出最大的射程和船速优势。”
“而我们只能被动挨打。”
那副将听得心头一紧,这才明白自己差点上当。
“那……我们该怎么办?就任由他们如此嚣张?”
郑森笑了笑。
“他想激怒我,我偏不上当。”
“依计划行事,派几艘快船,去前方骚扰,做出不敌败退的样子,引诱他们追击!”
“将他们引入澎湖海域,届时我们三面围击!”
接下来的几天,海域上演了一场奇怪的猫鼠游戏。
郑忠信的舰队,四处巡航,驱赶所有悬挂郑家旗帜的船只。
而郑家的舰队,则是一击击溃,稍作抵抗便立即掉头就跑,朝着澎湖的方向退去。
而郑忠信却也不追击,敌人一逃,便原地休整。
这让麾下的将士们,一个个被这种憋屈的打法搞得火冒三丈。
邓荣三番五次找郑忠信请战。
“提督大人,我们这样干耗下去,太憋屈了!”
“那郑家海寇,分明就是在戏耍我等,我们为何不将计就计,将他们灭了算了!”
郑忠信何尝不想如此。
可他牢牢记着陈墨的命令。
万万不可追击……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心中的战意。
“邓将军,稍安勿躁。”
“国公爷的命令,我们必须要无条件执行。”
“这郑家海寇明显就是想引我们过去,他们越是这样,就说明国公爷说的不错,他们必然已有了埋伏!”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配合国公爷,将郑家的主力拖在这里。”
邓荣虽心有不甘,但也知道军令如山,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
泉州府,一处隐蔽的民房后院。
陌上负责人陈掌柜,正亲自为一名中年人斟茶。
这管事姓钱,是郑家负责船队补给的核心人物之一。
此刻,他端着茶杯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额头上,更是渗出一层冷汗。
“钱管事,不必紧张,这茶,可是正经的雨前龙井。”
“尝尝看,味道如何?放心吧,没毒!”
陈掌柜语气平淡,却让钱管事觉得如坠冰窟。
他咽了口唾沫,看了看陈掌柜的脸色。
他知道,今天这杯茶,可不“好”喝。
“陈掌柜,您到底有什么事,尽管说,能办的,小的一定尽力。”
“但我也不过是郑家一个小管事,大事我也办不了啊……”
陈掌柜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两锭金子。
看到钱管事的目光已经死死钉在金子上,陈掌柜微微一笑。
“钱管事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我们墨商,背后的人是谁。”
陈掌柜说着,抬手朝天上指了指。
“郑家如今看似强大,实则不过是秋后的蚂蚱,也蹦不了几天了。”
“我家大人有爱才之心,听闻钱管事精于算学。”
“实在不忍心看着您这等人才,跟着郑家一起陪葬啊!”
钱管事的脸色变幻莫测。
“我……我对郑家可是忠心耿耿!”
“忠心?”
陈掌柜哈哈一笑,金条在手中抛起,又落下。
“你的忠心,在郑芝龙眼中,又值几根这黄白之物呢?”
“上个月,你儿子欠了赌场的赌债,那郑芝龙可曾帮你?”
“你跟了他这么多年,我可听说你儿子连个娶媳妇的房子都买不起呢!”
“啧啧啧,可那郑芝龙可是妻妾成群,夜夜笙歌啊!”
陈掌柜顿了顿,起身看向钱管事。
“你再看看我,一年前,我还是个游街串巷的小货郎,自从跟了我家大人,现在……”
他叹了口气,摇摇头惋惜说道。
“忠心是没错,但要是一开始就忠错了对象,可就是搭进去一辈子啊!”
陈掌柜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恶魔的低语,不停骚动着钱管事的心。
最终,他颤抖着伸出手,将金锭一把揣进怀里。
“陈掌柜,需要我做什么?”
陈掌柜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他又从怀里掏出一封密报,交给钱管事。
“钱管事放心,我们向来不会坑自己人,只不过需要您动动嘴,放条消息出去……”
安平,郑家府邸。
郑芝龙听着郑森派人送回的战报,眉头紧锁。
“这郑忠信,还真是个属泥鳅的!”
“都这么挑衅了,他居然还能忍的住?”
就在他烦躁不已之时,一个心腹神色激动的走了进来。
“首领!大喜!大喜事啊!”
“我们的人,从墨商手里截获了一条密报!是关于陈墨那小子的真正计划!”
郑芝龙精神一震,一把夺过密报,直接拆开。
堂下众人也屏住呼吸,伸长了脖子。
郑芝龙越看,脸上的表情就越是古怪。
直到最后,他猛的一拍桌子,发出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众人面面相觑,郑森的四叔郑芝凤忍不住开口问道。
“大哥,这密报到底写了什么,让你如此高兴?”
郑芝龙将那密报拍在桌子上,不屑说道。
“你们看看吧!这就是那陈墨小儿的计划!”
众人传阅后,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怪不得这郑忠信一直不上当。
原来他们的真实目的就是牵制郑森等人的主力舰队。
而真正的后手,是宝岛!
他们想要绕道南下,奇袭宝岛,端掉荷兰人的老巢!
以此来打击荷兰人,如果有可能,直接占领宝岛,彻底切断郑家的军火供应。
“哈哈哈,好一招暗渡陈仓!”
郑芝龙冷笑一声,在议事厅内来回踱步。
“情报来源是否可靠?”
“回首领,是钱管事在一批墨商的货物夹层中发现的,应该可靠!”
钱管事?
他已经跟了自己十几年了,应该还算靠得住。
郑芝龙将自己代入陈墨的视角,反复推敲这个计划的真实性。
逻辑上没有任何问题,可以说是环环相扣。
陈墨知道自己正面根本打不过自己的主力舰队。
所以才选择攻击自己的薄弱环节,军火供应商!
一旦荷兰人被重创,自己的舰队自然早晚会失去抵抗能力。
而郑忠信的作用,其实就是吸引自己的注意力。
怪不得……怎么引诱他,他都不上道呢!
想通了这一切,郑芝龙脸上露出得意之色。
“陈墨小儿,到底是年轻,还是太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