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姐的翡翠手镯在指尖转了两圈。冷光蹭过我递去的鉴定报告。她指甲上的珠光蹭得纸面发亮,指尖还按在“香港苏富比授权”的落款上。
“许先生,这镯子我戴了五年。”她抬眼,语气里带着疑。“真能卖到30万?”
我指尖搭在膝盖上。腕间旧伤疤藏在衬衫袖口下,蹭得布料发痒。阿凯做的报告连荧光水印都仿得逼真,连“翡翠内部冰裂纹走向分析”都写得像模像样——说实话,这小子pS时,怕是把网吧的烟灰都弹进了像素里。
“王姐,您这是老坑玻璃种。”我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低。“现在拍卖行就缺这种有年份的货。我上周刚帮李太太把同款镯子拍出28万,您这只水头更好,30万只多不少。”
她眼睛亮了亮,却又皱起眉。“可我先生不让我折腾这些……”
“您不是想给女儿在上海买学区房吗?”我摸出手机,调出伪造的拍卖行预估价截图。屏幕光映在她脸上,连细纹都看得清。“这钱到手,首付就够了——您先生那边,我帮您瞒着。等事成了再告诉他,他还能夸您会持家。”
这句话像戳中了她的软肋。王姐盯着截图看了半分钟,突然把镯子摘下来,塞进我手里。“行,许先生,我信你。钱什么时候能到?”“三天内。”我把镯子放进丝绒盒,盒面的绒毛蹭得指尖发痒。“我先打5万定金给您,剩下的25万,等拍卖成了再结。”
她接过转账提示,笑得眼角堆起细纹。“许先生,以后有这种好事,还得想着我。”我笑着应下,心里却冷得像冰。这30万,够妈做五次透析,够我换个新的出租屋——也够阿凯和阿峰,再用劣质油墨印几套用不上的假证。
离开王姐家时,天已经黑了。出租车里飘着司机的烟味,呛得人嗓子发紧。我摸出手机,定位软件上的小红点还在网吧,没动。阿凯和阿峰肯定在等我分赃,眼里怕是早就盼着钱了。
回到出租屋,我推开门。没开灯,只有阿峰的手机屏幕亮着。蓝光照在他油光的脸上,连胡茬都透着油腻。桌上堆着三个泡面桶,汤洒了一地,黏糊糊的,踩上去都发黏。
阿凯坐在角落。手指在手机上划着,不知道在看什么。听见开门声,他立刻抬头。“许哥,成了?”阿峰先站起来,眼睛直盯着我手里的丝绒盒,像盯着块肥肉。
我把盒子放在桌上,打开手机银行。30万的到账记录亮在屏幕上。“成了,30万。按约定,分你们两成,各3万。”我转完钱,把手机递过去让他们看。
阿凯笑着点头,手指飞快点了下收款提示。“谢谢许哥,下次我们还跟你干。”
阿峰却没接钱。他盯着手机屏幕上的转账记录,突然把手机摔在桌上。“啪”的一声,手机弹起来。屏幕还亮着转账页面,光刺得人眼疼。
“你当我们是傻子?”阿峰指着我吼,声音在小出租屋里撞得发响。“你骗苏明玉50万,只给我们3万!这次骗30万,又只给3万!我们做假证、改后台,就值这点钱?”
我指尖夹着烟,没点燃。烟丝落在满是泡面汤的桌上,晕开一小片灰。“王姐的老公是混黑道的。”我把手机里伪造的“中介收款凭证”调出来,拍在阿峰面前。凭证上的收款人叫“张磊”,是我随便编的名字,金额5万,日期刚好是昨天。“我找中介搭线花了5万,你要不要去跟中介要回来?”
阿峰凑过去看。眼神从愤怒变成犹豫,指尖还碰了下屏幕,像要确认真假。阿凯拉着他的胳膊,小声劝。“算了峰哥,下次赚多了再说……许哥也不容易,要跟那些有钱人周旋。”
“不容易?”阿峰甩开他的手,声音更响了。“他不容易?我们在网吧熬了三天三夜,改代码改到眼睛疼。他就去跟女人喝喝茶,钱就到手了!下次?下次他能给我们多分?我看他就是把我们当傻子耍!”
我把烟摁在泡面桶里。火星灭了,留下一股焦味,混着泡面的油味,让人恶心。“想多分,可以。”我看着阿峰,语气平淡。“下次骗到百万级的单子,我给你们三成。但现在,你们只能拿3万——要么要,要么滚。”
阿峰的脸涨得通红,却没再说话。他抓起桌上的3万块,塞进兜里。转身坐在角落,拿出手机,手指飞快地戳着屏幕,屏幕光映得他侧脸发沉。
阿凯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阿峰。悄悄把自己的3万块叠好,放进钱包里。然后,他趁我不注意,拿出手机对着桌上的假证模板拍了张照。手指飞快点了下保存,屏幕光映在他眼底——他以为我没看见,可桌上的泡面桶反光,早把他的动作照得清清楚楚。
我假装没看见。心里却清楚,这两个人,早就不是能用两成分赃绑住的了。阿峰的不满写在脸上,阿凯的小心思藏在手机里,就像两颗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炸。
过了一会儿,阿峰站起来。“我先走了,下次有活儿,再联系。”他没跟我打招呼,也没跟阿凯说话。径直走了出去,门“砰”的一声关上,震得桌上的泡面桶晃了晃,洒出几滴凉透的汤。
阿凯也站起来,手还攥着钱包。“许哥,我也走了。假证的事,您放心,下次我肯定做得更像。”“嗯。”我点头,看着他走出去。门关上的瞬间,出租屋里的光好像都暗了点。
我打开灯。惨白的光照在满是狼藉的桌上,泡面汤的印子像块脏疤。钱的味道、泡面的味道、烟的味道混在一起,让人恶心。
我摸出手机,给医院转了10万。转账成功的短信弹出来时,我盯着屏幕发呆。妈的透析费够了,下次的也够了。可我心里,却没一点轻松。阿峰刚才的话,像根刺,扎在心里——我真的把他们当傻子耍吗?或许吧。但我没得选。这世界就是这样,你不耍别人,别人就耍你。我只是想活下去,想让妈活下去。
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我犹豫了一下,没接。可能是王姐,也可能是顾怀霜——顾怀霜的纸条被阿凯捡走了,他会不会告诉阿峰?阿峰会不会真的联系顾怀霜,用我换奖金?
我关掉手机,躺在冰冷的床上。天花板上有块霉斑,像张哭丧的脸。我想起第一次骗钱的时候,心里还会慌,手会抖。现在却只有麻木。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拿起手机,打开定位软件。小红点在阿峰的出租屋里,没动。他应该还没联系顾怀霜。但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利益的缺口一旦打开,就再也填不上了。
我关掉定位软件,闭上眼睛。明天,还要去找下一个目标。赵琳的资料还在我手机里,她是豪门太太,手里有钱,也有弱点——她丈夫不重视她,想靠自己的投资证明价值。这正是我能利用的。只是,阿凯和阿峰,还能跟我一起干下去吗?他们会不会在我骗赵琳的时候,背后捅我一刀?
我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的霉斑。心里像压了块石头,喘不过气。
第二天早上,我被手机铃声吵醒。是阿凯打来的,声音有点慌。“许哥,峰哥他……他好像有点不对劲。”他顿了顿,呼吸都发紧。“昨天晚上,他一直在搜一个名字,叫顾怀霜。”
我心里一沉。果然,阿峰还是注意到了顾怀霜的纸条。“知道了。”我挂了电话,坐起来。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晃得人眼睛疼。阿峰搜顾怀霜,肯定是想联系她。他要是真的联系了顾怀霜,把我供出去,那我就麻烦了。我得先下手为强,不能等他来捅我一刀。
我摸出手机,打开阿凯拍的假证模板。屏幕上的水印还带着阿凯pS时的痕迹。或许,我可以用这个,做个局。一个让阿凯和阿峰,再也翻不了身的局。
我指尖在屏幕上划着,心里已经有了计划。利益是黏合剂,也是导火索。现在,该让这根导火索,炸了。
我拿起桌上的丝绒盒,打开。王姐的翡翠手镯躺在里面,冷光刺眼。这只镯子,是我骗来的,也是我用来做局的第一步。
我把镯子放进包里,走出出租屋。外面的太阳很大,照在身上,却没一点温度。我知道,接下来的路,会更难走。但我没得选,只能一直走下去。
走到路口,我打车。司机问我去哪,我说“去赵琳家的小区”。手机响了,是阿峰发来的消息,语气软了点。“许哥,下次有活儿,能不能多给我们分点?我们也不容易。”
我看着消息,冷笑了一声。不容易?谁容易?我回复“下次吧,这次钱不够”。发完消息,我关掉手机。阿峰,你等着吧。下次,我会给你一个“大惊喜”。
车到赵琳家的小区门口,我下车。保安拦住我,眼神里带着警惕。“请问您找谁?”“找赵琳女士。”我说,脸上堆起笑,跟对王姐时的样子没差。“我是香港来的珠宝鉴定师,跟她约好了。”
保安看了我一眼,没再拦着。我走进小区,心里想着赵琳的弱点。她丈夫不重视她,想靠投资证明自己。那我就给她一个“能赚大钱”的投资项目,让她心甘情愿地把钱给我。只是,阿凯和阿峰,还会跟我一起干吗?他们会不会在我骗赵琳的时候,联系顾怀霜?
我走到赵琳家的楼下,抬头看了看。高楼林立,阳光照在玻璃上,晃得人眼睛疼。我深吸一口气,走进楼道。不管怎么样,我都要试一试。为了妈,为了我自己,我必须成功。
只是,我没想到,此刻的阿峰正坐在出租屋里。他盯着手机屏幕,搜索框里已经输好了“顾怀霜”三个字。指尖在屏幕上顿了3秒,最终按下了搜索键——屏幕上跳出的第一个结果,就是顾怀霜的联系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