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烨尚未开口审问,性情刚烈的蔓儿早已按捺不住。她性情刚烈,眼见这背主的奴才竟敢当众攀诬,怒火直冲头顶,几步就冲到瑟韵面前,不由分说一把死死拽住她的胳膊,用力就往殿内中央拖拽,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尖利得刺耳:
“你个黑了心肝的下作东西!害死了自己的主子,还敢栽赃陷害到我头上!你给我到皇上跟前说个清楚!”
瑟韵被她猛地一甩,踉跄着跌倒在地,依旧抖得如同风中残叶,哭喊着重复那句话:“奴婢没有……奴婢只是……只是太过悲伤主子离去,心神恍惚……”
“证据确凿,你还敢狡辩!”玄烨见她这般抵死顽抗,一掌重重拍在紫檀木桌案上,震得上面的茶盏盖碗叮当乱响,龙颜大怒,“难不成非要到了慎刑司,尝遍诸般刑罚,你才肯老实张口吗?!”
瑟韵只是伏地哭泣,依旧咬死不认。
圆姐见她还敢嘴硬,冷声斥道:“瑟韵!你主子已然含冤去了,你身为她的贴身宫女,不思为主伸冤,反而在此胡言乱语,攀诬他人!你真不怕婉仪姐姐泉下有知,死不瞑目吗?!”
这句话似乎刺激到了瑟韵,她猛地抬起头,赤红着眼睛瞪向圆姐,眼神里充满了怨恨和一种破罐破摔的疯狂:“我家主子去了……李格格您……您不是应该开心的很吗?!何必在此假惺惺!”
“放肆!”春桃立刻上前一步,厉声呵斥,“瑟韵,你休要血口喷人!我家主子向来仁厚,与人为善,先前与你家主子也是多有交好!是你家主子心存歹念,加害我家主子与小格格在先!皇上和太皇太后明察秋毫,已有公断!如今你主子遭了意外,你不思己过,竟敢在此信口雌黄,污蔑我家主子,其心可诛!”
瑟韵却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不再理会春桃的呵斥,转而对着御座上的玄烨砰砰地用力磕起头来,额角瞬间就见了红,声音凄厉:
“皇上!皇上明鉴啊!我家主子死得冤枉!奴婢……奴婢不敢隐瞒,奴婢是亲眼瞧见了不对劲的啊!就是她钮祜禄氏下的毒手!主子……主子当时发现了杯中有异,还对奴婢示意……主子说……说毕竟姐妹一场,她自己也即将出宫,不愿再追究,要保全最后的情分,不让奴婢声张……对了!唐嬷嬷!唐嬷嬷当时也在窗外,她也瞧见了!皇上若不信,可传唐嬷嬷来对质!”
这反咬一口的指控可谓恶毒!不仅坐实了桑宁在场下毒的嫌疑,还编造出婉仪顾全大局、忍辱含冤的戏码,甚至拉上了钟粹宫的掌事嬷嬷作证,环环相扣,狠辣至极!
桑宁气得浑身发抖,脸色煞白,猛地站起身,指着瑟韵,声音都带了颤:“你简直胡言乱语!你把我引到这钟粹宫来,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我连坐都未坐稳,如何能下毒?婉仪姐姐若真发现茶中有毒,又怎会不立刻喊人捉拿凶手,反而还有时间悄悄传话与你不许声张?!这根本说不通!”
瑟韵只是伏地痛哭,重复着“主子仁厚”、“奴婢亲眼所见”。
玄烨被吵得头痛,抬手制止了还想争辩的桑宁,沉声道:“够了!先把唐嬷嬷给朕叫来!”
梁九功立刻派人去传。不多时,唐嬷嬷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一眼看见跪在中间、披着太监服的瑟韵,脸色微变,也连忙跪倒在她旁边。
瑟韵像是见到了救星,急切地抓住唐嬷嬷的衣袖:“唐嬷嬷!唐嬷嬷您来了!您快告诉皇上,您是不是也瞧见了?主子当时是不是在窗前冲我们摇头了?您快说啊!”
唐嬷嬷偷眼瞧了瞧玄烨阴沉的脸色,又看了看状若疯狂的瑟韵,低下头,声音带着惶恐却肯定地回答:“是……回皇上,奴才……奴才确实也瞧见了。”
玄烨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她:“你瞧见什么了?给朕一五一十,如实说来!若有半句虚言,朕扒了你这身老皮!”
唐嬷嬷身子一颤,重重磕下头去,颤声道:“奴才……奴才和瑟韵当时在窗外廊下候着,隐约听见里头似乎有说话声……后来……后来奴才无意间抬眼,就瞧见窗纸后,叶赫那拉主子看向窗外,冲着奴才们……微微摇了摇头,脸色很不好看。”
“瑟韵当时就急了,想冲进去,是……是奴才拉住了她……奴才想着,主子既然示意不让进,必是主子们有体己话要说,或是主子自有主张,奴才们不敢违背,就没让瑟韵进去……”她这番话,看似客观描述,实则完全印证了瑟韵的指控,将婉仪的摇头曲解为制止她们介入、忍下冤屈的信号。
圆姐听到这里,不禁嗤笑一声,语气带着尖锐的讽刺:“哦?这倒奇了。瑟韵是婉仪从宫外带进来的陪嫁丫头,唐嬷嬷你身为钟粹宫掌事,向来只管份内之事,何时竟如此体贴地越过婉仪的心腹丫鬟,主动干涉起她的行止了?还一时情急拉住了她?本宫倒不知,唐嬷嬷何时对婉仪的心思揣摩得这般到位了?还是说,你早就知道里面会发生什么?”
唐嬷嬷被圆姐问得额头冒汗,却依旧咬死之前的说辞:“奴才……奴才万万不敢揣测主子!奴才只是……只是谨遵主子之命行事,主子不让进,奴才便拦着……”
瑟韵见状,立刻像是得到了莫大的支持,声音更加凄厉地哭喊:“皇上!您听见了吗?唐嬷嬷也瞧见了!就是她姊妹二人怀恨在心,合谋害死了我们主子!求皇上为我们主子做主啊!严惩凶手,以告慰主子在天之灵!”
局势瞬间逆转,所有的证据和证言似乎都指向了桑宁。瑟韵的指控、唐嬷嬷的“旁证”、那件诡异的太监服,以及桑宁确实在场的事实,交织成一张看似难以挣脱的罗网,将桑宁牢牢困在中心。
圆姐的心沉到了谷底,她意识到,这绝不仅仅是一个宫女临时起意的攀诬,而是一场精心策划、要将她们姐妹置于死地的阴谋!
婉仪这“大礼”可真重啊,这是要用她自己的命,来换她们姐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