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森岛,王宫。
曲彤慵懒地斜倚在曾经属于纳森王的宝座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发出极有韵律的哒哒声。
她面前,马仙洪、代号三十四和十七的曜星社高层垂手而立,气氛肃穆。
“主人。”
三十四率先开口,声音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
“根据对神树的初步解析,它是一个巨大的生物终端,通过历代‘王’作为生物媒介,汲取并储存全岛的生命能量。要完全掌控它,我们需要一个新的‘王’,一个完美的容器。”
曲彤的敲击声停了。
她抬起眼,饶有兴致地问:“人选呢?”
“两个。”
三十四推了推眼镜。
“第一,陈朵。她的体质特殊,与蛊毒共生,是绝佳的能量导体。第二,那位已经退位,正前往华夏的纳森女王。她是神树钦定的正统媒介,契合度最高。”
“不行!”
话音刚落,马仙洪就炸了毛,脖子都涨红了。
“绝对不行!我答应过陈朵,要给她自由!我们不能把她当成工具!”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死死盯着曲彤,眼神里满是恳求和决绝。
曲彤闻言,噗嗤笑了出来,那笑声清脆,却让马仙洪浑身发冷。
“马村长,你还是这么天真,真可爱。”
她站起身,踱步到马仙洪面前,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他的胸口。
“你所谓的‘自由’,和当年公司那个廖忠给的‘自由’,有什么区别吗?”
马仙洪的呼吸一滞。
“陈朵,她本质上不是一个人,她是一只被精心圈养了几十年的蛊。”
曲彤的声音轻柔,却字字诛心。
“你把一只关在笼子里的鸟放出去,它会感激你吗?不,它只会因为不知道怎么觅食、不知道如何躲避天敌而活活饿死、吓死。”
“她给了廖忠三个选择,每一个选择的尽头都是死路。因为在她被扭曲和塑造的世界观里,‘选择’这个词本身,就意味着终结和解脱。她根本不懂什么是‘活着’,她只知道怎么才能‘不痛苦’。”
“你现在把她带在身边,好吃好喝地供着,看上去是给了她新生,实际上呢?你只是把她从一个蛊盆,换到了另一个更精致、更温暖的蛊盆里。而你,就是新的养蛊人。”
马仙洪的脸色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曲彤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他内心深处那层用“善意”和“承诺”编织的伪装。
看着他摇摇欲坠的样子,曲彤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不信?那我们就来玩个游戏,验证一下。”
她重新坐回王座,好整以暇地竖起三根手指。
“你也给她三个选择。”
“第一,进入我的修身炉,我会让她变得更强,强到足以无视世间的一切规则。”
“第二,洗去她所有的记忆,换上一具全新的、健康的克隆身体,去过一个普通女孩该有的生活。”
“第三,维持现状,继续跟着你这个‘村长’,过着你为她安排的‘自由’生活。”
曲彤看着马仙洪失魂落魄的脸,轻笑道:
“去问吧。我猜,她会选择第三个。因为对于一个从未自己走过路的人来说,停在原地,是最安全的选择。”
……
碧蓝村的临时居所里,陈朵正抱着那只小土狗,坐在门槛上,安静地看着夕阳。
马仙洪一步步走来,脚步沉重得像灌了铅。
他蹲下身,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艰难地将那三个选择,一个字一个字地告诉了陈朵。
陈朵静静地听着,没有任何表情。
良久,她低下头,轻轻抚摸着怀里小狗的脑袋,声音轻得像一阵风。
“我……不知道。”
“也许……等我哪天真的受不了了,我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
“现在这样……也挺好。”
说完,她抬起头,对着马仙洪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却带着一丝茫然的微笑。
这个微笑,彻底击碎了马仙洪心中最后的一点幻想。
曲彤说对了。
她全说对了。
自己所以为的拯救,不过是一厢情愿的自我满足。自己和那些把她当成蛊的家伙,又有什么区别?
都是在将自己的意志,强加在她的身上。
一股巨大的悲哀和无力感淹没了马仙洪。
他缓缓站起身,眼神中的挣扎、痛苦、迷茫最终都化为了一片死寂的决然。
既然……大家都是自私的。
那就让我,用我的自私,来给你一个真正的结局吧。
“对不起,陈朵。”
他轻声说。
在陈朵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马仙洪的手掌已经化作手刀,干净利落地切在了她白皙的脖颈上。
陈朵的眼睛猛地睁大,随即失去了神采,软软地倒了下去。
她怀里的小狗“汪”地叫了一声,也被马仙洪一并打晕。
抱着一人一狗,马仙洪转身,走向那座象征着绝对权力的王宫。
“老板。”
他将昏迷的陈朵轻轻放在地上,双膝跪倒在曲彤面前,额头深深地抵着冰冷的地板。
“我错了。”
“请执行第二方案吧。”
“把她过去的记忆……全都洗掉。让她……忘了所有的一切。”
曲彤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满意的笑容。
“这才对嘛,马村长。”
“有时候,所谓的慈悲,才是这世上最残忍的刀。”
……
数日后。
东京,涩谷。
世界上最繁忙的十字路口,人潮汹涌。
一个穿着JK制服的女孩,正和几个同学有说有笑地走着,她怀里抱着一只可爱的小柴犬,脸上洋溢着青春而明媚的笑容,干净得像一张白纸。
街角咖啡店的二楼,马仙洪戴着鸭舌帽,默默地看着这一幕。
他看着那个拥有陈朵面容的女孩,看着她无忧无虑地融入人群,看着她品尝着街边的可丽饼,因为太甜而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他成功了。
他亲手“杀死”了那个叫陈朵的蛊女,换来了一个叫“铃木花子”的普通东京少女的新生。
他给了她他所能给的,最好的自由。
代价,是他永远失去了那个会安静地坐在门槛上,叫他“村长”的女孩。
马仙洪端起面前已经冰凉的咖啡,一饮而尽。
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像是他此刻的心情。
他放下杯子,起身,转身没入阴影中,只留下一句轻不可闻的呢喃。
“再见了,陈朵。”
与此同时,纳森岛。
王宫之巅,曲彤迎风而立,俯瞰着整座岛屿和那棵通天的神树。
三十四的身影在她身后浮现。
“主人,容器已经安全送达。那么,我们现在……该用谁来作为神树的新媒介?”
曲彤没有回头,只是发出一阵愉悦的轻笑。
“谁告诉你,我送走的是容器?”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狡黠和玩味。
“我送走的,只是一个会影响我计划的累赘罢了。”
她缓缓转过身,目光投向遥远的大海,那个方向,正是华夏。
“别急。”
“真正的‘王’,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我要的,从来都是原装正版的。”
曲彤舔了舔嘴唇,眼中闪烁着猎人看到猎物时才有的兴奋光芒。
“而且……她还会非常‘慷慨’地,把另一份我梦寐以求的大礼,亲自送到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