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羹尧麾下参将牵连谣言,钟粹宫女客密会弘远法师——两条线索像毒藤,缠上了军权与宫闱的要害。胤禛站在书房窗前,指尖划过窗棂上的木纹,冷硬的触感让他更清醒:年羹尧不会反,他们是利益捆绑的共同体,八爷党这招,明摆着是离间;可钟粹宫的女客太蹊跷,荣妃被囚,能在那里自由出入的,要么是荣妃旧部,要么…是皇阿玛的人。
“戴铎。”他转身,声音没带一丝波澜,只有眼底藏着锐光。
“奴才在。”戴铎从阴影里走出,手里还攥着刚整理好的密报。
“给年羹尧送密信,八百里加急。”胤禛走到书案前,提笔蘸墨,“信里别提谣言,只问他军中粮草够不够,准噶尔有没有动静,让他安心守边关,京里有我。语气要像平常一样,别露破绽。”
戴铎点头:“奴才明白,这就去办。”
“还有,那个参将的远房亲戚,”胤禛顿了顿,笔尖在纸上悬着,“秘密抓起来审,问出指使人和资金去向,对外说他暴病死了,别让人察觉。”
“嗻!”
“钟粹宫那边…”胤禛沉吟片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让你的人把女客的消息‘漏’给永和宫,要做得像德妃娘娘自己查到的,别露马脚。”他要借德妃的手探路,看看皇阿玛到底在藏什么。
安排完这些,胤禛揉了揉眉心,书房里的烛火晃得人眼晕,他想起暖阁里的妻儿,脚步不由自主地往那边去。
暖阁里飘着淡淡的乳香,明玉抱着昭华,坐在窗边的软榻上,轻声哼着江南小调。她穿了件月白色的旗袍,领口绣着细巧的莲花,脸色还有些白,可抱着孩子的手却稳得很。昭华靠在她怀里,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快睡着了。
“王爷来了。”明玉抬头,看到他进来,眼里闪过一丝暖意,却也藏着担忧——外面的谣言她听到了些,王府的下人最近都小心翼翼的,她怎么会没察觉。
胤禛走过去,从她怀里接过昭华,小家伙的小手无意识地抓住他的衣襟,软乎乎的。“今天没闹吧?”他低头看着女儿的小脸,眉心光洁,没再出现黑莲虚影,心里松了口气。
“没闹,就是下午睡得多,现在还没醒透。”明玉起身,替他整理了一下皱掉的衣袍,“外面的事…是不是很难办?”
胤禛握住她的手,指尖的温度让她稍微安心:“没事,都是些小人作祟,我已经在处理了。你别担心,好好养身体,照顾好晖儿和华姐儿就好。”他没说魔种,也没说谣言有多恶毒——这些黑暗,他一个人扛就够了。
明玉没再问,只是轻轻靠在他肩上:“我信你。”摇床里的弘晖醒了,看到胤禛,挥舞着小拳头咿呀叫,胤禛笑着走过去,捏了捏儿子的脸蛋:“臭小子,又想找阿玛抱了?”
胤禛的计策没等多久就见效了。
德妃听说钟粹宫有女客出入,当场就炸了——她孙女儿刚从邪咒里好点,宫里又来邪祟?她不顾崔嬷嬷劝阻,带着人就去了钟粹宫“探病”,实则是搜查。虽然没抓到女客,却在废弃的耳房里找到些没烧完的符纸灰,还有一小撮香灰,和荣妃之前搞邪术用的一模一样!
德妃拿着这些“证据”就去找康熙,哭着说宫里邪祟没清干净,怕再害了弘晖和昭华。康熙安抚了她半天,下令查钟粹宫的旧人,却对女客的事轻描淡写:“就是些不安分的宫人,已经处理了,你别担心。”
胤禛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看年羹尧的回信。信是用血写的,字里行间满是忠诚:“臣誓死效忠王爷,绝无二心!已将涉事参将革职查办,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西北近日似有准噶尔异动,臣已加紧备战,绝不让他们越雷池一步!”
年羹尧的忠诚不像装的,可“准噶尔异动”几个字让胤禛皱起了眉——苏麻喇死了,可准噶尔和黑莲教的勾连,恐怕还没断。
“主子,那个散布谣言的人招了!”戴铎匆匆进来,脸上带着兴奋,“是八爷府的采买管事指使的,钱也是八爷府给的!他还说,八爷府的人一开始没把握,提到了‘第二计’,好像和云南的铜矿有关!”
云南铜矿?胤禛猛地抬头,眼里闪过精光——他之前故意放风查铜矿,本是为了迷惑八爷党,没想到真戳中了他们的痛处!“立刻让云南的人停了明面上的调查,全转地下!”他敲了敲桌子,“查铜矿的账目、运到哪里去了,和京城哪些府邸有往来,要快,要隐秘!”
戴铎刚走,书房门就被轻轻叩响。
“进来。”
苏培盛端着一碗参汤走进来,脸上挂着惯有的恭顺笑容:“王爷,夜深了,喝碗参汤暖暖身子吧,奴才炖了两个时辰。”
他把参汤放在书案上,没立刻走,反而扫了一眼桌上的公文,轻声问道:“王爷,可是在为云南铜矿的事烦心?奴才听外面的小太监说…那边好像有点问题。”
胤禛端参汤的手顿了一下——苏培盛从来没主动问过公务!他是在试探?还是皇阿玛让他传消息?
“哦?你听到什么了?”胤禛吹了吹参汤的热气,语气平淡,像在聊家常。
苏培盛忙低下头,声音放得更低:“也没什么要紧的…就是说云南送的铜料,成色不如往年,还有些账目没算清…奴才不懂这些,可能是小太监瞎嚼舌根。”
铜料成色差?账目不清?胤禛心里咯噔一下——这正好印证了他的猜测,云南铜矿确实有问题!可苏培盛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说?是皇阿玛在提醒他?还是又一个陷阱?
他没接话,只是淡淡“嗯”了一声:“小事,下面人会处理。你下去吧。”
苏培盛躬身退下,关门时还回头看了一眼,眼神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胤禛看着那碗参汤,没动——他不敢动,苏培盛是皇阿玛的眼线,这碗参汤里有没有文章,他不知道。他走到书案前,拿起那枚遗诏残片,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残片安安静静的,没再发烫,可他心里却乱得很:皇阿玛到底想让他怎么做?查铜矿?还是别查?
与此同时,西北年羹尧的军营里,一间密室里传来凄厉的惨叫声。被革职的参将被绑在柱子上,浑身是血,对着审讯的副将嘶喊:“我招!我全招!是…是废太子府上的人让我做的!他们给了我银子,让我把钱给那个绸缎庄老板!”
副将的脸色瞬间变了——废太子?那个早就被圈禁的二阿哥?他怎么会牵扯进来?!
副将不敢耽搁,立刻写了密报,用蜡封好,交给心腹:“八百里加急,送回京城,亲手交给雍亲王!绝不能让任何人看到!”
密报送出时,西北的夜风正急,吹得营帐哗哗响,像在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
京城里,胤禛还在书房里坐着,手里攥着遗诏残片。废太子的名字他早就忘了,可现在突然冒出来,和八爷党、云南铜矿、钟粹宫女客缠在一起,像一张更大的网,把他困在中间。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夜风灌进来,吹得烛火灭了一半。远处的钟粹宫方向一片漆黑,弘觉寺的轮廓藏在夜色里,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年羹尧的密报还在路上,废太子的牵扯刚露苗头,云南铜矿的水又深不见底,皇阿玛还在背后看着…
胤禛握紧拳头,指节泛白——这场博弈,已经不是他和八爷党的争斗了,背后还藏着更老的恩怨,更险的算计。他不知道下一步该踩哪步棋,可他知道,他不能退——退了,明玉和孩子们就没活路了。
烛火彻底灭了,书房里只剩下月光,洒在那枚遗诏残片上,泛着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