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杆处的地牢里,火把的影子在石壁上晃,像无数只手在抓挠。胤禛盯着素绢上的“龙眠之地”四个字,指腹把蒙文刻痕都快磨平了。那九瓣梅花的小印沾了点火油,在光下泛着油亮的红,像滴没擦干净的血。
“主子,”戴铎的声音带着颤,“要不要…让粘杆处的人乔装成修缮宫墙的工匠,去延禧宫探探?”
胤禛没说话,只是摸着腕间的龙纹。那里传来股暖,是明玉,她在暖房里看着雪莲,灵泉的气像滩温水,比之前稳多了——她缓过来了。
“不用。”他忽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冰,“惠妃既然敢留下地图,就是等着我们自投罗网。”他把素绢凑到火把上,火苗舔着绢边,很快就卷成了灰,“让暗线盯紧延禧宫的动静,尤其是…夜间的取水和运石。”
戴铎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挖地道需要水和石,这是最容易露马脚的地方。“奴才这就去安排!”
胤禛看着火把的光在石壁上跳,心里却想着富察府的那株雪莲。明玉说莲花开了,还带着他的龙气…这丫头,真是越来越让人看不透了。
富察府的暖房里,金丝雪莲开得正好。三片莲叶舒展着,像三只托着玉盘的手,花瓣白得像雪,边缘的金线在阳光下亮得晃眼,花心的九颗莲子泛着淡金,像撒了把碎星。
明玉的指尖刚碰到花瓣,识海里的灵泉就欢腾起来,淡金色的雾气凝成了朵小莲花,绕着《金莲育圣方》转——是在谢她,也在谢胤禛的龙气。
“你倒是聪明。”她轻笑,把脸凑近花苞,异香钻进鼻腔,像喝了口清泉,识海里的空虚感都淡了些。
陈嬷嬷端着参汤进来,见她对着雪莲笑,忍不住说:“这花也是奇了,开得比宫里的御花园还艳。昨儿个苏公公送来的玉佩,倒是和这花配得很。”
明玉摸了摸腰间的竹纹玉佩,羊脂白的玉面被体温焐得发烫。这玉佩里藏着胤禛的气,像个沉默的护卫,一直护着她。“苏公公还说什么了?”
“没说啥,就说主子让您…万事小心,宫里不太平。”陈嬷嬷压低声音,“听说…德妃娘娘去雍亲王府了,还带了不少贵重东西,像是…去结盟的。”
明玉的心头猛地一跳。结盟?德妃和胤禛?这说明,惠妃的事真的很棘手,已经到了需要联手的地步。她看着雪莲花心的莲子,识海里的书突然翻到“九星蕴灵阵”那页,图纹在雾气里闪,像在给她提示。
雍亲王府的书房里,炭火燃得正旺,映得德妃鬓边的素玉簪泛着暖光。她把名录推到胤禛面前,纸页上的朱砂印鉴红得像血。
“这些人,都是本宫信得过的。”她的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铁,“延禧宫的水井最近用得勤,半夜还有小太监往墙角运碎石,明眼人都看得出不对劲。”
胤禛的指尖在“水井”二字上敲了敲:“额娘的意思是…他们从井里挖地道?”
“十有八九。”德妃端起茶盏,指尖沾了点茶水,在桌上画了个圈,“这口井是前朝留下的,通着地下暗渠,离乾清宫的地基最近。惠妃那毒妇,怕是想从这里下手。”
窗外的风卷着雪籽打在窗纸上,沙沙作响。胤禛看着桌上的茶水渍,突然想起明玉识海里的雪莲,还有那九颗莲子——九瓣梅花,九颗莲子,九根石柱…这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儿臣知道了。”他把名录折好,放进袖中,“请额娘放心,此事…儿臣会处理好。”
德妃的目光在他脸上停了停,忽然说:“玉儿那孩子…身子弱,你多照看着点。她是个好孩子,不该卷进这些腌臜事里。”
胤禛的心头猛地一颤。他知道,额娘这话是真心的。“儿臣明白。”
德妃没再多说,起身告辞时,斗篷的银狐毛扫过门槛,带起阵冷风。胤禛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觉得,这对疏离多年的母子,好像在这一刻,终于有了点像样的牵绊。
延禧宫的深夜,静得能听见雪落的声音。惠妃站在井边,看着水面倒映的月影,嘴角勾起抹冷笑。井绳上的水渍结了冰,像串透明的珠子,沾着点细碎的土——是从地下带上来的。
“快了…就快了…”她对着井口喃喃自语,声音被风吹得散,“等龙骸吸够了龙气,血梅玉牌就能彻底激活,到时候…整个紫禁城都得陪葬!”
身后的小太监捧着个锦盒,吓得瑟瑟发抖:“主子…巴林部的人传来消息,说…说雍亲王好像察觉到不对劲了,还和德妃…联手了。”
惠妃猛地回头,眼中的怨毒像淬了毒的针:“联手又如何?本宫布了这么多年的局,岂是他们说破就能破的?”她从袖中摸出个小小的铜哨,吹了声尖锐的响,“让下面的人,加快速度!”
井水突然晃了晃,像有什么东西在底下动。惠妃的脸上露出病态的狂热,盯着水面的涟漪,像在看一场即将上演的好戏。
富察府的卧室里,明玉把那枚九宝金莲锁翻来覆去地看。东珠里的裂痕在烛光下像条小蛇,藏在最深处,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格格,您看这锁干嘛?怪瘆人的。”陈嬷嬷搓着手,“还是收起来吧。”
明玉没说话,只是用指尖轻轻敲了敲锁面的莲花。识海里的灵泉突然翻涌起来,淡金色的雾气顺着指尖流到锁上,像在给它“把脉”。“这锁…不只是用来试我的。”她突然开口,声音带着点惊,“里面的龙气…被人动过手脚,好像…能引动什么东西。”
陈嬷嬷的脸瞬间白了:“引动什么?”
明玉的目光落在雪莲的方向,识海里的书突然发出金光,把“血梅镇心”四个字照得透亮。“引动…怨煞之气。”她声音发颤,“皇上可能…也不知道这锁被动了手脚,或者…他知道,故意用来试探我能不能挡住。”
窗外的雪下得更大了,压得树枝咯吱作响。明玉把金锁放回锦盒,心里像压了块石头。她知道,这场游戏,已经越来越危险了。
那道连接着她和胤禛的线,在风雪里轻轻晃着,像根绷紧的弦。下一次,它奏响的,会是破局的凯歌,还是绝望的哀鸣?明玉不知道,但她知道,她不能退缩。她有哥哥,有陈嬷嬷,有德妃,有胤禛,还有这株越来越强的雪莲。
她看着暖房的方向,那里的雪莲在风雪里静静立着,花瓣上沾了点雪,像撒了把糖。花心的莲子亮得像星,在黑暗里,闪着希望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