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玲珑宫主殿内,时间仿佛被调慢了流速,流淌得静谧而悠长。星辉透过晶莹的穹顶,洒下柔和永恒的光晕,与地面、廊柱间无声流淌的静水交相辉映,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深海龙宫,瑰丽而安宁。
默慵懒地靠在水清漓怀中,像只餍足的猫儿,把玩着他一缕冰蓝色的发丝。她的指尖萦绕着柔和的水元力,将发丝绕成一个个小小的、精致的漩涡,又看着它们悄然散开,周而复始,乐此不疲。水清漓静坐如亘古不变的冰峰,冰蓝色的眼眸半阖,气息与整个静水湖的本源深深交融,仿佛在进行着某种深层次的冥想与沟通。他周身散发着令人心安的浩瀚气息,如同最深沉的海底,包容万物,却又深不可测。
殿内一片祥和,只有水流最细微的潺潺声,以及默偶尔发出的、满足的轻哼声。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默那灵动的心思,显然并未完全沉浸在眼前的温馨之中。她狐狸眼中光芒流转,似乎还在回味着不久前在灵犀阁和冰晶宫发生的、那场由她“歌声”引发的、波及数人的“情感风暴”。尤其是最后,光仙子白光莹的出现,以及她带来的、那句充满庞尊风格的、直白到近乎粗暴的“为灵犀阁而战,为心中挚爱而战”的传话。
这风格……太不“庞尊”了。至少,不像是庞尊会主动去管的事情。
一个念头,如同狡猾的鱼儿,悄然跃出默的心湖。她缠绕发丝的手指微微一顿,抬起头,用那双亮晶晶的、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狐狸眼,一眨不眨地看向身旁静坐如冰的水清漓。
她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狡黠的、带着了然笑意的弧度,然后用一种极其肯定的、仿佛在陈述事实的语气,轻声开口,打破了殿内的寂静:
“清漓~”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撒娇的尾音,软糯动听。
水清漓那半阖的眼帘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冰蓝色的眼眸缓缓睁开,如同沉睡的冰川苏醒,倒映出怀中人儿那狡黠灵动的容颜。他没有言语,只是用目光无声地询问着。
默笑嘻嘻地凑近他,鼻尖几乎要碰到他微凉的脸颊,呼出的热气带着淡淡的莲香。她压低了声音,仿佛在分享一个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的秘密,语气中充满了“我已经看穿你了”的得意:
“庞尊那个暴脾气、直性子,眼里除了光莹和打架,什么时候会主动去管颜爵那只蠢狐狸的感情闲事了?”
她顿了顿,狐狸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紧紧盯着水清漓那双深不见底的冰蓝色眼眸,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是你让他管的吧?”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水清漓静静地回望着她,冰封般的面容上,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仿佛默说的是一件与他毫无关系的事情。但他那冰蓝色的眼底深处,却似乎有极淡的、名为“纵容”的涟漪,悄然荡漾开来。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依旧沉默。
但这沉默,对于默而言,就是最好的回答!
默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她像只偷到了油的小老鼠,得意地晃了晃脑袋,继续她的“推理”:
“然后呢~”她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水清漓的胸口,语气带着一丝戏谑,“你还‘陪着’他,让光仙子去带话,用那种……嗯……特别‘庞尊式’的方法,去‘刺激’颜爵?”
她模仿着庞尊那霸道强势的语气:“‘不是躲在非阁主身后’、‘为灵犀阁而战、为心中挚爱而战’!啧啧,这话,也就庞尊说得出来,效果嘛……也确实是简单粗暴,直击要害!”
她歪着头,看着水清漓,眼中闪烁着狡黠与探究并存的光芒:
“你这么做……主要是想让他知道,‘责任’和‘担当’这四个字,到底有多重,对吧?”
她收敛了玩笑的神色,语气变得认真了几分:“你想让他明白,灵犀阁司仪不是风花雪月的闲职,想要靠近璃雪姐姐,光有‘心意’是远远不够的,必须要有与之相匹配的魄力与实力,要有在危难时刻挺身而出的勇气,要有守护一方平衡的觉悟。”
她顿了顿,目光变得柔和而深邃,带着一丝了然与感动:
“你是在……用你的方式,帮他……也是在帮璃雪姐姐,扫清一些不必要的障碍和……潜在的麻烦,对吗?”
她最后一句,声音很轻,却带着看透一切的温柔:“因为你知道,如果颜爵一直这么浑浑噩噩、担不起责任,最后操心、受累、甚至可能被连累的……还是璃雪姐姐,还有……我们。”
她说的“我们”,自然包括了水清漓和她自己。作为灵犀阁的核心,作为冰璃雪的兄嫂,他们无法真正置身事外。
水清漓依旧静默地听着怀中人儿的分析,那冰封般的唇角,在听到最后几句时,几不可察地、微微向上牵动了一个像素点都不到的弧度。那弧度淡得几乎不存在,却如同冰原上极光初现,瞬间柔和了他周身那过于冷冽的气息。
他依旧没有言语。
但默却从他这细微到极致的反应中,得到了全部的答案。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还有一种“果然如此”的甜蜜与自豪。
她的清漓,从来都不是冷漠无情。他只是将所有的温柔与守护,都化作了最深沉、最不动声色的行动。他看似超然物外,实则洞若观火。他会用最精准、最有效的方式,去维护他在意的一切,包括仙境的平衡,包括妹妹的未来,也包括……她的清净。
他让庞尊去“敲打”颜爵,看似是多管闲事,实则是四两拨千斤。既点醒了颜爵,磨砺了他的心性,又避免了亲自下场可能带来的尴尬与冲突,更从根本上,为灵犀阁减少了一个“不稳定因素”,为冰璃雪过滤掉了一个“不合格”的追求者。
这份心思,这份谋划,这份深沉如海的守护……怎能不让她心动?
默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重新将脸颊埋进水清漓微凉却让她感到无比安心的胸膛,双手环住他精瘦的腰身,闷闷地笑道:
“好吧好吧,知道你最厉害了~算无遗策,深谋远虑~”
她抬起头,飞快地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然后像只偷腥成功的猫儿,重新窝回他怀里,小声嘀咕道:
“不过下次这种‘做好事不留名’的事情,记得提前跟我通个气嘛,害得我还以为庞尊突然转性了,吓了一跳呢……”
水清漓低头,看着怀中人儿那副娇嗔又依赖的模样,冰蓝色的眼眸中,那抹纵容的笑意终于清晰地荡漾开来。他伸出手,轻轻揽住她的肩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她柔顺的发丝。
虚空之中,水龙那悠长的意念缓缓拂过,带着一丝古老的欣慰与了然:
“静水……流深……谋定……而动……护汝……周全……”
殿内,重归宁静。
但这份宁静中,却多了一份只存在于两人之间的、无声的默契与深沉的爱意。他运筹帷幄,她心领神会。世间纷扰,皆在静水掌控之中。而他要守护的,始终是怀中这一方,独属于他的温暖与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