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倾城的警告如同一声惊雷，在林凡看似平静的“养病”生活中炸响。“火油”（石油）入京，且“小心身边之人”，这短短两句话蕴含的信息量巨大，危机感扑面而来。他立刻意识到，“鼍龙”及其背后的势力，恐怕已经不再满足于暗中窥探和零星破坏，而是准备在长安城内，在他的眼皮底下，进行一场更大的图谋。
“病榻”之上的林凡，眼神锐利如鹰，再无半分慵懒病气。他迅速召来王伟，将月倾城的警告转述，只是隐去了消息来源。
“火油入京……”王伟脸色瞬间凝重，“此物若被制成之前登州出现过的‘猛火油柜’或类似的火攻利器，在长安这等人口密集之地使用，后果不堪设想！老板，我们必须尽快查清这批火油的藏匿地点！”
“查，当然要查。但不能用我们的人直接去查。”林凡声音低沉，“‘鼍龙’既然能将火油运进来，必然有完善的隐藏渠道和掩护身份。我们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甚至可能被引向错误的方向，或者……落入陷阱。”
他沉吟片刻，眼中闪过算计的光芒：“把我们得到的，‘鼍龙’可能已掌握大量火油，并意图在长安制造混乱的消息，通过最隐秘的渠道，不着痕迹地‘泄露’给百骑司。注意，要让他们觉得这是他们自己‘偶然’发现的线索。”
王伟立刻领会：“借刀杀人，驱虎吞狼？让陛下的百骑司去和他们狗咬狗？”
“是让他们互相消耗。”林凡纠正道，“百骑司在长安耳目众多，由他们去查，效率比我们高，也能最大程度转移‘鼍龙’的注意力。我们只需要在暗中观察，关键时刻，或许能坐收渔利。”
“明白！”王伟点头，“那‘身边之人’……”
林凡的目光扫过房间，缓缓道：“此事无法急于求证，只能加倍警惕。府内所有人员，包括仆役、护卫，暗中再筛查一遍，重点排查近期行为异常或与外界接触过多者。所有饮食、用度，交给绝对可靠的人经手。婉儿和程小姐那边，我会亲自提醒她们注意安全。”
安排完这些，林凡才稍稍松了口气，但心中的紧迫感并未减少。力量的不足，在此刻显得尤为明显。他不能永远依靠程咬金的庇护和月倾城飘忽不定的情报，必须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可靠的力量。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朱黑胖标志性的大嗓门和沉重的脚步声。
“东家！东家！大喜事！天大的喜事啊！”
随着喊声，朱黑胖端着一个更大的木盘冲了进来，这次木盘上铺着厚厚的红色绒布，上面整齐地排列着数十片金色的、指甲盖大小的……蚕卵纸片！每一片纸片上都密密麻麻附着着无数金黄色的蚕卵，在光线下闪烁着微光，如同撒了一层金粉。
“东家您看！金蚕蛾产卵了！足足产了三百多片卵纸！”朱黑胖激动得声音发颤，胖脸上洋溢着老农丰收般的喜悦，“俺算了算，这要是全部孵化出来，得有好几万条金蚕呐！咱们的金蚕丝，有指望了！”
林凡也被这数量惊了一下，随即涌上浓浓的喜悦。这确实是天大的好消息！若真能成功孵化并规模化养殖，金蚕丝的战略价值将不可估量。
“好！黑胖，你又一次立下大功！”林凡不吝赞赏，“这些卵必须万无一失！孵化所需的温度、湿度、桑叶，都要严格按照你摸索出的‘格物法’来，绝不能出半点差错！”
“东家放心！俺晓得！”朱黑胖拍着胸脯，随即又露出一丝愁容，“就是……就是这孵化需要大量最鲜嫩、品质最好的桑叶。如今已是初秋，上好桑叶难寻，俺担心……”
“这不是问题。”林凡立刻道，“王伟，你立刻去办，不惜代价，在京畿各地收购最上等的嫩桑叶，若是数量不够，就想办法建造暖房，自己培育！银子不是问题！”
王伟领命，看了一眼那金灿灿的卵纸，也知此事关系重大，立刻转身去安排。
朱黑胖见东家如此支持，更是信心百倍，看着那些卵纸，如同看着稀世珍宝，嘴里念念有词：“宝贝们，好好孵化，以后吃香的喝辣的，全看你们的了……”
林凡看着他痴迷的样子，又是好笑又是感慨。这朱黑胖虽然行事常常让人啼笑皆非，但在“吃”和“养蚕”这两件事上，那份专注与天赋，确实无人能及。
解决了金蚕卵的供应问题，林凡的思绪又回到了眼前的危机上。他让朱黑胖小心收好卵纸，严加看管，然后对王伟道：“书院的地下观测室，进度要加快，加固标准要提高。我怀疑，‘鼍龙’的目标，未必只是抢夺‘奇石’，他们可能想利用‘奇石’和‘火油’，制造一场……更大的混乱。”
王伟神色一凛：“老板的意思是？”
“那块石头能自行发热……”林凡眼神幽深，“若其内部真的蕴含不稳定能量，再与大量火油结合……你想一下，会是什么后果？”
王伟倒吸一口凉气：“惊天爆炸？！”
“未必没有这个可能。”林凡沉声道，“所以，观测室不仅要坚固，还要有完善的防火、防爆、泄压设计。这件事，你亲自盯着，让墨方全力配合。”
“是！”
就在王伟准备离开时，林凡又叫住了他：“还有，让我们的人，暗中调查长安城内，特别是西市和靠近漕渠的仓库、废弃宅院，有没有大量采购陶罐、铁桶，或者近期有异常气味、夜间有秘密车辆进出的地方。‘鼍龙’要储存和使用火油，必然需要容器和据点。”
王伟郑重点头，将这些记在心里，匆匆离去。
屋内只剩下林凡一人，他缓缓踱步到窗边，望着窗外渐沉的夕阳。长安城依旧繁华喧嚣，但在林凡眼中，这座伟大的城市仿佛被一层无形的阴霾所笼罩。
火油入京，奇石悬顶，内鬼难辨，强敌环伺……这局面，当真是步步惊心。
“身边之人……”他低声咀嚼着这四个字，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了苏婉儿院落的方向，又想起了程处寸英气爽朗的身影，最终，脑海中浮现出月倾城那神秘而美丽的脸庞。
她们之中，谁会是那个需要“小心”的人？还是说，月倾城的警告，另有所指？
他感觉自已仿佛置身于一张巨大的、无形的网中，每一个看似亲近的人，都有可能成为网上的一个结点。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墙角那个晋王李治送来的机关木人。他走过去，拿起木人，再次拨动机关，木人咔哒咔哒地向前走去，动作精准而诡异。
晋王……他在这盘棋中，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他送这玩具，真的只是孩童的好奇吗？
林凡放下木人，心中已然有了决断。他不能坐以待毙，必须主动出击，哪怕只是试探。
他回到书案前，铺开纸张，沉吟片刻，提笔写下了一封看似寻常问候、实则暗藏机锋的短信，收信人，赫然是——晋王府文学馆学士。
他要投石问路，看看这位对西域奇物表现出兴趣的学士，以及他背后的晋王，对于即将到来的风暴，究竟知道多少，又意欲何为。
信被心腹秘密送走。林凡站在窗前，夜幕已然降临，长安城内万家灯火。
他知道，自已的这封信，或许会引来更多的关注，甚至危险。
但与其在黑暗中被动等待，不如主动点燃一缕微光，哪怕这缕光，也可能照亮潜伏在身边的毒蛇。
（第185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