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的夏日带着黏腻的湿气，连蝉鸣都显得有气无力。就在这让人昏昏欲睡的时节，老林菜馆却迎来了一场意想不到的“战役”。
这天一大早，赵哥接了个电话，脸色先是惊讶，随即变得凝重，最后挂断电话时，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薇姐，琪姐，陈默哥，”他声音带着点紧张，“刚接到一个预订，后天中午，包场，二十人。”
包场本是好事，但赵哥接下来的话让后厨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儿。
“对方是‘鼎盛集团’的董事长秘书，点名要订……‘全鸭宴’。”
“全鸭宴？”苏琪眨巴着眼睛，一时没反应过来，“咱们菜单上没这玩意儿啊？”
我心头却是一凛。全鸭宴，并非某道具体菜名，而是餐饮界一个不成文的“考题”。顾名思义，要求一桌宴席，所有菜品，无论主菜、辅菜、汤品、甚至点心，都必须以鸭为主料或主要风味，且不能重样，极其考验厨师对单一食材的理解、拆解和再创造能力。这通常是某些资深老饕或者有意刁难的行家，用来掂量饭店真正实力的手段。
“鼎盛集团……是那个旗下拥有好几家五星级酒店和高端餐饮品牌的鼎盛？”陈默迅速调出资料，眉头微蹙，“他们的董事长王鼎盛，是个出了名懂吃、也会吃的老饕，舌头极其刁钻。据传，他曾经因为一道火候差了三十秒的葱烧海参，当场让香港请来的名厨下不来台。”
压力瞬间如同实质，笼罩了整个后厨。火哥下意识地紧了紧手里的炒勺，刘姐担忧地看着我们，连阿强磨刀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接不接？”赵哥看着我们，声音干涩。
“接！干嘛不接！”苏琪第一个跳起来，脸上非但没有惧色，反而燃起了熊熊斗志，“不就是鸭子吗？咱们还能被几只鸭子难倒了？正好让那些觉得咱们只会做辣菜和卤味的人开开眼！”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忐忑。苏琪说得对，这是个挑战，也是个机会。若能拿下这桌全鸭宴，老林菜馆在省城高端餐饮领域的招牌，才算真正立住了。
“接！”我斩钉截铁，“赵哥，回复对方，没问题，后天中午，恭候大驾。”
军令状一下，后厨立刻进入了战备状态。我们三人核心小组立刻凑到一起，开始头脑风暴。
“全鸭宴，关键在于物尽其用，一鸭百味。”我铺开纸笔，“鸭肉、鸭架、鸭内脏、鸭血、甚至鸭油，都不能浪费。”
“主菜肯定要有镇场子的，”苏琪掰着手指头，“八宝葫芦鸭？那得去骨，考验刀工和火候。要不然……香酥鸭？或者传统一点的盐水鸭？”
陈默在一旁飞快地检索着各类鸭肴资料和数据，提供支持：“根据历史宴席数据和现代口味偏好分析，一桌成功的全鸭宴，需要兼顾酥、香、嫩、滑、醇等多种口感，以及咸、鲜、甜、辣等不同风味层次。建议设计四凉八热一汤二点心的基本架构。”
我们埋头苦思，列出了一长串备选菜品：芥末鸭掌、盐水鸭肝、糟溜鸭三白、火踵神仙鸭、鸭血粉丝汤、鸭油烧饼……光是列菜单，就感觉脑细胞死了一大片。
“光有传统菜不行，还得有咱们自己的特色。”我揉着太阳穴，“咱们的‘江湖一锅鲜’底料，能不能和鸭子结合？”
苏琪眼睛一亮：“对啊！弄个‘江湖一锅鸭’？不行不行，太粗暴了……哎，可以把底料浓缩，做成酱汁，用来焖烧或者蘸食！”
“甜品呢？”刘姐插话，“鸭子做甜品……这太难了吧？”
一直沉默的阿强忽然闷闷地开口：“我老家……有用老鸭汤炖冰糖雪梨的吃法，润肺。”
我们齐齐看向他，这倒是个新思路！鸭汤的醇厚与雪梨的清甜，或许能碰撞出意想不到的火花。
初步菜单定下，接下来就是紧张的备料和试做。接下来的两天，老林菜馆的后厨彻底变成了“鸭子的炼狱”。各种鸭子的部位堆满了操作台，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鸭油香、卤料香以及……偶尔飘出的焦糊味。
试做过程堪称状况百出。火哥挑战高难度的“八宝葫芦鸭”，第一次去骨就把鸭子捅成了筛子，馅料漏得一塌糊涂。他不信邪，连着祸害了五六只肥鸭，最后对着那堆“残骸”气得直哼哼，差点把炒勺扔了。
苏琪试图用“江湖一锅鲜”的底料做创新鸭肴，第一次下手太重，做出来的鸭肉辣得如同喷火，她自己尝了一口就灌下去半壶水，眼泪汪汪地宣布此路不通。
我负责的鸭油烧饼，第一炉火候没掌握好，出炉时黑得像煤球，硬得能砸核桃。陈默拿起一个，面无表情地掂了掂，评价道：“物理防御属性+10。”
就连看似最简单的盐水鸭肝，也因为浸泡时间差了几分钟，导致口感要么偏硬，要么过于软烂，总是差了点意思。
两天下来，每个人都顶着黑眼圈，身上带着洗不掉的鸭子味，累得几乎散架。晚上打烊后，我们瘫坐在后厨，看着满目狼藉和一堆失败品，士气有些低落。
“妈的，比打擂台还累……”苏琪有气无力地抱怨，“这王董事长是不是跟鸭子有仇啊？这么折腾人。”
陈默默默地将一杯温水递到我手里，又给苏琪也倒了一杯。他没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安静地坐在我旁边，肩膀传来的温度让人安心。
“失败是成功之母，”我喝了一口水，打起精神，“至少我们现在知道哪些路走不通了。明天还有一天，咱们集中火力，攻克那几个关键菜！”
“对！”苏琪一拍大腿，重新燃起斗志，“我就不信了！咱们连雷震岳的‘地狱火’都不怕，还能被几只鸭子难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