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具棚里，昏黄的灯光下，亚瑟汗流浃背地练习着莱拉刚刚指正的一个突刺动作。
木剑破空，动作比之前更加流畅，发力也更加凝聚。
莱拉靠坐在一堆旧麻袋上，虽然脸色依旧苍白，右脸和手臂的暗紫色角质层依旧狰狞，但气息比刚来时平稳了许多。
她那只好看的碧蓝色眼睛专注地看着亚瑟，偶尔出声提点。
“手腕再压低一寸……对，就是这样。想象你的力量不是从手臂发出，而是从脚下升起，贯通腰腹，最后集中于剑尖。”她的声音清冷，没什么情绪起伏但是在少年耳中依旧如同金丝雀的鸣叫一样悦耳。
少年也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但是他知道自己最近的情绪确实很不对劲。
平日里总是会忍不住想要靠近莱拉，但是真的靠近对方之后，又感觉心跳加速。
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要在训练的时候东想西想。
亚瑟依言调整，果然感觉发力顺畅了许多，木剑刺出的风声都变得更加锐利。他收剑而立，微微喘息，眼中带着兴奋：“这样感觉好多了！”
莱拉微微颔首，嘴角似乎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很有悟性。比你那胡乱劈砍强多了。”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
这几日的相处，亚瑟已经习惯了莱拉这种直来直去的说话方式。
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休息间隙，他忍不住又问起关于那个隐藏世界的事情。
“莱拉，你之前说的‘龙’……还有‘神明舰队联盟’……它们到底是什么？”亚瑟坐在地上，仰头看着这位来自遥远过去的战士。
莱拉的眼神飘向远处，仿佛穿透了工具棚破旧的木板，看到了久远的过去。
她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叙述史诗般的肃穆。
“那是……一段被尘封的黑暗岁月。”
她缓缓开口，“在许多个春秋轮回之前，天空……裂开了。并非我们理解的那种裂开，而是如同幕布被撕毁，显露出其后无尽的令人疯狂的无尽黑暗。从那虚空中，降临了‘毁灭之神的使者’——吾等称之为‘湮灭巨龙’。”
“它并非凡间之兽。其躯庞大如山岳，鳞甲漆黑如永夜，呼吸间喷吐的并非火焰，而是……一种能将万物存在本身都扭曲、腐化、最终归于虚无的湮灭之息。”莱拉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即使过了这么久，那场景似乎依旧烙印在她灵魂深处。
“城堡在它爪下如同孩童的积木般坍塌，最坚厚的城墙也无法阻挡它的步伐。最强大的弩炮，能射穿巨象的巨弩，打在它的鳞甲上，连一丝白痕都无法留下。勇敢的骑士们冲向它，他们的英勇换来的不是胜利，而是在那湮灭之息中痛苦地扭曲，变异，化作只知毁灭的丑陋爪牙。”
“睿智的巫师和学者们都要研究一龙和爪牙的构造，却在不断的研究之中陷入绝望，变成另一种不可言说的怪物。”
“而懦弱退缩者，连同他们藏身的土地，一同化为飞灰。”
工具棚里安静得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亚瑟屏息听着，仿佛能看到那末日般的景象，感受到那股令人绝望的压迫感。
“就在整个世界即将被彻底拖入虚无，众生陷入最深沉的绝望之际……”莱拉的话锋一转，眼中燃起一丝微光，“天空再次异变。这一次，降临的是希望。”
“他们自称为‘云上的骑士’，来自遥远不可知的‘神明舰队联盟’。他们的形貌与我们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穿着我们无法理解却坚不可摧的奇异甲胄，他们的刀剑能够切开怪物的护甲和龙鳞，他们的弓箭能够射出光束。他们沉默而高效，与湮灭巨龙的爪牙——那些被腐化的怪物和扭曲的造物——展开了激战。”
“他们的力量……超乎想象。但也无法轻易杀死那头可怕的巨龙。最终，他们合力，似乎动用了某种撼动世界根基的伟力，将巨龙封印在了大地的最深处，某个无人知晓的隐秘之地。”
“完成使命后，如同他们突然出现一样，星穹的旅者们悄然离去，回归了那片无尽的虚空。但他们并非什么都没有留下。”莱拉的目光落在亚瑟身上，仿佛透过他看着别的什么，“一些残损的甲胄碎片，几件失去光芒的武器……被幸存下来的最英勇的一批战士找到。他们围绕着这些‘天外遗物’，建立了新的秩序，也就是后来的‘圆桌骑士团’。”
“最富有智慧和力量的几位初代骑士，穷尽心力，试图破解‘遗物’中蕴含的力量奥秘。经历了无数失败和牺牲，他们终于成功了一部分。他们学会了如何引导那残留的、微弱的天外之力，并由此发展出了……召唤之术。”
莱拉的声音带着一丝复杂：“并非召唤生者，而是从时间长河中，召唤那些早已逝去、却拥有着最英勇无畏灵魂的印记——也就是我们，英灵士兵。响应召唤，赋予我们暂时的实体和力量，与那些因巨龙封印松动而不断滋生的残余黑暗战斗。这就是圆桌骑士团存在的意义，也是我等英灵的使命。”
亚瑟听得心潮澎湃。古老的史诗，天外的来客，英勇的召唤……这一切远远超乎他的想象。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所以，自己获得的力量，其源头竟然来自那些神秘的“星穹旅者”？
“那……叛徒……”亚瑟想起骑士和莱拉都提过的词。
莱拉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而锐利，那只赤红的眼睛甚至闪烁了一下：“是的，叛徒。有人背叛了誓言，投向了黑暗，甚至试图破坏封印，迎接巨龙的回归。我们的队伍……就是因此……”她没有再说下去，但紧握的拳头和身上再次微微躁动的腐化气息说明了一切。
亚瑟沉默了。
他感受到了那份沉重。守护世界，听起来伟大，其背后却是如此残酷的牺牲和无尽的斗争。
莱拉的伤势稳定一些后，不再满足于只待在工具棚里。
她会强烈要求亚瑟带她一起夜间巡逻。一方面是为了“清除可能出现的腐化爪牙”，另一方面，亚瑟隐约觉得，她似乎也在担心他的安全。
有了莱拉的陪伴，亚瑟的“义警”行动效率大增。
莱拉虽然力量未复，但战斗经验和感知力远超亚瑟。她总能提前发现危险，用最简洁有效的动作制服敌人。
两人配合越来越默契，有时甚至不需要言语，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意图。
在一次次并肩作战中，在昏暗街灯和月光下的掩护中，亚瑟感觉自己与莱拉的距离越来越近。
那种朦胧的情愫，在无声的配合和偶尔肢体接触中，悄然滋长。
他发现自己会不自觉地去寻找她的身影，会因为她一句淡淡的称赞而开心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