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我这边好了。”
听到卡琳的声音，竹又一次整理了下自己的情绪，然后走出了厕所。
“佩尔，我先给你进行治疗，好吗？”来到床边，竹半蹲下来，平视着佩尔。
佩尔有些害怕地看了看卡琳，发现自己妈妈点了点头，佩尔试着用坚强的语气对竹说道：
“好。”
见状，竹从口袋中掏出一个有安眠作用的药剂，然后注射到佩尔的体内。
没过一会儿，佩尔就睡着了。
让卡琳抱着佩尔后，竹又从口袋中掏出一个药剂。
竹并没有直接给佩尔注射这个药剂，而是轻轻抚摸了下它，然后呆呆地看着它。
“这是？”虽然心中有些猜测，但卡琳还是想要一个准确的答案。
“治疗崩坏病的疫苗，我花了三年时间用我的血液做的。”竹的回答证实了卡琳的想法，只是疫苗的制作材料，有些出乎卡琳的意料。
“你的血液……难怪你的脸色有些发白。”卡琳小声喃喃。
发现竹看着自己，暂时没有任何动作，卡琳知道这是她在等自己做最后的选择。
“给佩尔注射吧。”温柔的抚摸了下女儿的头发，卡琳说出了那永远不会改变的回答。
最后，竹将现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的崩坏病疫苗注射到佩尔体内，注射剂中的药剂，也在机械的挤压下，一滴也不剩。
轻轻将女儿放到床上，卡琳想要伸手拉开盖在她肚子上的衣服，但想到自己可能再次让她感染，于是停了下来。
“没事，佩尔几乎不会再感染上崩坏病了。”
有了竹的确定，卡琳最后还是亲手拉开了佩尔肚子上的衣服。
看着那代表死亡的紫色条纹开始不断收束、消失，这位温柔、坚强的母亲，最终还是留下了自己的眼泪。
“太好了，太好了……”
起码，自己的女儿可以活下来，并在以后的日子里都不会受到崩坏病的影响。这真的是，太好了。
……
奇迹是什么？
按照网上的说法，它是指完成了极难做到、不同寻常的事。
如果还要再形象点来描述，那就是它从无数的否定与质疑中诞生，在困难和反对中成长，最后在遇到名为“绝境”的墙壁时，选择使用自己全部的力量，将墙壁打破，将过去留在身后，来到一条全新的道路。
但对现在的竹来说，所谓的奇迹，只不过是一条笔直的线条，可以出现一丝弧度而已。
可，紫色条纹已经侵蚀了病人的心脏，这种情况下，那个线条就这么笔直的走下去，就应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毕竟，当这颗心脏再次跳动的时候，所代表的不是一位死者重新复苏，而是一个怪物出现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上。
望着任由手术刀上的鲜血滴在地面上的最年轻的主任，给竹打辅助的医生们全都没有说什么，除了收拾遗体的医生外，他们都默默地站在原地，陪着这位可敬又可悲的女孩。
这些明明不是她这个女孩应该经历的事，以她的年纪，她应该待在大学中，和同学、舍友们一起苦恼着自己应该去怎么获得学分，该去哪家医院实习。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握着染血的手术刀，看着一个又一个生命的离开。
“手术已经结束了，大家都离开吧。还有，你们如果遇到清理人员，替我说声抱歉。”竹用非常平淡的语气说完这些后，将手中的器具放到盘子中，然后走向换衣服的地方。
将衣服重新换回来后，竹伸出自己的右手，看着自己的手掌。
只是，她什么也没有做，因为现在，她还有一件事要去做。
回到病房，望着还在熟睡的佩尔，竹将她缓缓抱了起来。
随后，她抱着佩尔，向休息区走去。
正在焦急等待手术结果的司帕西看着竹抱着佩尔走了过来，心中出现一丝不解。
竹为什么会抱着佩尔走过来？不论手术成功还是失败，她都不应该这么做才对。
除非……她给卡琳做的手术失败了，于是不想给佩尔继续做手术了……
就在司帕西胡思乱想的时候，竹抱着佩尔坐到他身边，然后微微掀开佩尔肚子上的衣服。
被这套动作吸引注意的司帕西震惊的发现，佩尔的肚子上没有任何手术的痕迹，但那些紫色条纹也全部消失不见了。
“唯一一个疫苗我给佩尔用了，而卡琳阿姨她……总之，非常抱歉，我辜负了你的信任。”
尽管竹没有明说，但司帕西已经意识到，卡琳的手术失败了。
“竹，你没有辜负我的信任……能从崩坏病手中救回一个，我，就已经很高兴了。”从竹怀中接过佩尔，司帕西将她紧紧抱住。
看着明明非常悲伤，但却因为各种原因没有流下眼泪的。
该说的竹都已经说了，她也没做停留，向外面走去。
看着休息区外，靠在门边的博龙，竹提醒了一句。
“虽然不太可能，但，如果司帕西博士要去看卡琳阿姨的……遗体，记得不要让他太过靠近。”
“我知道。竹博士，你还是赶快去休息吧。”博龙郑重地点了下头，随后继续履行身为保镖的职责。
竹来到一间大多时候都是空着的会议室，走到一旁的角落里。
竹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浑身一颤，直接坐到了地上。
竹用自己那颤抖的双手抱住自己的双腿，然后将自己的脑袋深深埋在自己的手臂中。
如果再过几天，等自己的身体状态好一点，说不定给卡琳阿姨做的手术就可以成功……不，说不定只要不是那个时候做手术，说不定就成功了。（竹并没有做错什么，她现在的心态就像抽卡没中的人一样，认为其它时刻都好于她开始行动的时刻）
可，我不能等，其他人也不能等，我还要继续研究抑制剂，研究用料更少的疫苗，我不可能用几天时间来让身体恢复到最佳状态。
是我，选择了更多人的生命，从而放弃了卡琳阿姨。不，我甚至没有做出选择，也没有拯救更多人的生命。
但，我终究是，放弃了卡琳阿姨……是我，害死了她……
我不想救人的时候，却不得不接受身为医生的职责；当我终于全身心接受了医生的职责，却可悲的发现，谁也救不了。
这样的事，这样的世界，我真的是受够了！
人与人之间的丑恶我已经见过了，我周围现在好不容易都是关心我的人，可，我为什么还要经历来自世界的折磨！
为什么！！！
为什么……
“你果然在这啊。”
随着会议室的门被打开，不知道在这待了多久的重新抬起脑袋。
“老师……”
法尔走到竹的身边，然后坐到到旁边。
“竹，不需要装作坚强的样子，该哭出来的时候就哭出来吧，憋在心里只会越来越难受。”法尔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递到竹的面前。
“我……没哭吗？”竹呆滞了一会儿，随后有些茫然的伸手在自己眼角抹了下。
干干的，没有任何湿润的感觉。
看到竹的反应，法尔这才知道，竹并不是一直在压制自己的情绪，而是身体太过虚弱了，哭都哭不出来……
“你……哎，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法尔很想教育竹几句，但看着竹现在的样子，那些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老师，如果是安慰我的话就别说了，我现在只想一个人安静地待着。”
“好吧……苏的申请书我给你放到办公室了，你等会看看。”面对竹的第一次主动赶人，法尔选择妥协。
“老师，苏如果真的想学和「崩坏病」有关的知识，那就要跟着我学。但，你觉得我现在有时间、有精力带苏吗？等我研发出新版抑制剂再说，在这之前，还是让苏跟着你实习吧。”
“……”
法尔能比较清楚地感受到，竹的话里带着些许不耐烦。
见竹终于会将自己的情绪向其他人发泄出来，要是放以前，法尔一定会觉得很欣慰。但现在，就只剩下心疼。
只是，竹终究是竹，她很快意识到自己语气的不对劲。
“抱歉……但，老师，就让我安静一下，好吗？”竹自己都没发现，自己一直装作冷漠的声音变回原来的样子，显得是那么脆弱、无力。
尽管法尔非常心疼自己这位学生，但他最后还是走出了会议室，将这片空间全部留给竹。
“……”
老师也是因为关心才过来安慰我，但我却这样对他。
这都是，我的错……
不，这一切都是很正常的，我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差。
可，就算这么想，我还是，无法原谅自己。
这样子活着，真的好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