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具生活气息炼器奖”如同一枚奇特的勋章,为霍天渊波澜壮阔的炼器生涯增添了一抹温暖的、带着烟火气的底色。他并未将那“行者庖厨”束之高阁,反而真的将其带在身边,于日常修炼、研究“残缺大阵”之余,用它来煮茶温酒,烧烤些野味,倒也自得其乐,平添了几分闲趣。那份因“万宝残缺大阵”而带来的超然与疏离,似乎也被这人间烟火气冲淡了几分,让他显得更为真实可亲。
然而,他体内那经由无数次失败、爆炸、异种能量冲击以及长期浸润于“残缺大阵”而锤炼出的,既精纯又隐含混乱特质的磅礴灵力,却并未因这片刻的宁静而改变其本质。这股灵力日夜流转,无形中滋养着他周身的一切,尤其是那件被他几乎遗忘,却因体积小巧、结构相对完整(尽管功能失败)而长期被他随意塞在怀中或挂在腰间的——“小圆盾”。
这面小圆盾,来历已不可考,大抵是某次尝试炼制微型防御法器的失败之作。材质是普通的“精铁混合了一些零星的‘星辰砂’”,原本刻绘的“微光护身阵”也因能量回路冲突而失效,导致其防御力聊胜于无,仅能勉强偏转一些微弱的气流或尘埃。它通体灰扑扑的,毫不起眼,若非霍天渊习惯性地将它当作一个镇纸或随手的小物件带在身边,恐怕早已不知丢到哪个角落去了。
日升月落,寒来暑往。霍天渊在“残缺大阵”中感悟道韵时,那混乱的法则碎片气息弥漫;他催动灵力炼制新器或演示“灵眸”时,那磅礴而独特的能量波动涤荡;甚至他日常呼吸吐纳,那经过千锤百炼的生机与毁灭并存的灵力,都如同涓涓细流,无声无息地渗透进这面看似死寂的小圆盾深处。
那失效的“微光护身阵”符文,在常年累月、性质独特的灵力浸润下,并未被修复,反而发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异变。它们不再遵循原有的能量路径,而是如同干涸河床上的裂缝,被动地、贪婪地吸收着那些混乱而强大的能量,并在这个过程中,与盾体材质中那些零星却灵性不俗的“星辰砂”产生了微妙的共鸣。
量变,终于在某个平静的夜晚,引发了质变。
霍天渊正于炼器室内打坐,心神沉入“残缺大阵”的法则感悟之中。忽然,他心念微动,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被注视”感,从他怀中传来。
他收敛心神,疑惑地睁开眼,低头看去。只见那面一直安静待在他怀中的小圆盾,表面那层灰扑扑的光泽,此刻正如同呼吸般,极其微弱地明灭着。更让他惊讶的是,他清晰地感受到,一股极其稚嫩、懵懂,却又带着一丝熟悉气息的意识波动,正怯生生地从盾牌内部散发出来,如同初生婴儿睁开眼,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以及他这个“创造者”兼长期“能量供应者”。
霍天渊愣住了。他小心翼翼地用神识去触碰那股意识。
“嗡……” 小圆盾轻轻震颤了一下,那股意识似乎有些害怕,瑟缩了回去,但很快,又带着一丝依赖和亲近,重新探了出来,如同雏鸟依恋母鸟。
“器灵?!” 霍天渊心中剧震。法宝生灵,产生器灵,这是无数炼器师梦寐以求的至高境界!通常只有那些历经漫长岁月、沐浴天地精华,或者由绝世大能以心血祭炼的高阶法宝,方有一丝可能诞生灵智。而他这面材质普通、功能失败的小破盾,竟然……生灵了?
他仔细感知着那股意识。它还很弱小,思维混乱,如同破碎的星光,但其核心的“性格”底色,却让霍天渊感到一种啼笑皆非的熟悉感——那是一种混合了跳脱、不安分、总想搞点事情,却又带着点憨直和鲁莽的特质。
这……这分明是他霍天渊自身性格中,那最为“逗逼”和“不靠谱”一面的翻版!显然是长期受他那混乱灵力和“残缺大阵”道韵浸染的结果!
霍天渊哭笑不得。他将小圆盾捧在手中,尝试与之沟通。那意识似乎很高兴,绕着霍天渊的神识雀跃地“盘旋”,传递出模糊的、想要“帮忙”的念头。
“好,好,以后就叫你‘小愣子’吧。”霍天渊无奈地给它起了个名字,既是形容其懵懂,也暗指其可能带来的各种“愣头青”行为。
起初,“小愣子”的出现只是让霍天渊觉得新奇有趣。它会在他打坐时,自作主张地悬浮起来,试图帮他“聚集灵气”,结果往往是搅乱了周围平稳的灵气流,让霍天渊差点岔了气;它会在他整理工具时,兴奋地飞来飞去,“帮忙”递东西,却常常因为控制不稳,把工具摔得到处都是,或者直接砸到霍天渊的脚上。
这些无伤大雅的小麻烦,霍天渊尚且能够容忍,甚至觉得有这么一个“活宝”在身边,炼器室都热闹了不少。然而,真正的考验,很快到来。
这一日,霍天渊受邀,为几位内门弟子演示一套新改进的“联合防御剑阵”。他作为主导者,需居中调度,引导数名弟子飞剑的气机相连,形成稳固的防御圈。
演示进行到关键时刻,霍天渊全神贯注,引导着空中数道剑光交织,眼看一个完美的防御剑环就要成型。
就在此时,一直安静待在他腰间的“小愣子”,似乎感应到了周围强烈的能量波动和主人的“专注”,它那“帮忙”的念头再次不受控制地爆发了!
在霍天渊完全没来得及反应的情况下,“小愣子”猛地从他腰间激射而出!它没有飞向敌人(也没有敌人),而是径直冲向了那即将成型的、能量极其敏感的防御剑环中心!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小愣子”如同一个兴奋过头的石子,一头撞进了精密的能量网络中!
“砰——嗡——!!”
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块巨石,原本流畅运转、即将闭合的剑环,能量瞬间失衡!数道飞剑如同受惊的游鱼,轨迹大乱,互相碰撞,发出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凝聚的防御气场轰然溃散,狂暴的能量乱流向四周席卷开来!
首当其冲的霍天渊,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噬震得气血翻涌,连连后退。那几位配合的弟子更是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的飞剑,避免了一场“自相残杀”的惨剧。
场面一片狼藉。精心准备的演示,彻底搞砸。
“小愣子”似乎也意识到自己闯了祸,悬浮在半空中,盾身的光芒急速闪烁着,传递出委屈、害怕又带着点“我不是故意的”的混乱意识波动。
霍天渊稳住气息,看着空中那个瑟瑟发抖的小盾牌,再看向周围几位惊魂未定、面色古怪的弟子,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
最终,他只能长长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对着“小愣子”招了招手。
小盾牌如同做错了事的孩子,慢悠悠地、带着迟疑地飞回他手中,光芒黯淡,意识也收敛了起来。
“你啊你……”霍天渊用手指弹了弹冰凉的盾面,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让你帮忙,你还真敢帮……不过是帮倒忙。”
类似的事情,在后续的日子里时有发生。霍天渊炼丹(虽然他不擅长)时,“小愣子”会试图帮他“控火”,结果导致丹炉差点炸膛;他绘制复杂符文时,“小愣子”会好奇地凑近“观察”,盾身散发的微弱波动干扰了灵墨的稳定,使得符文功亏一篑;甚至在他与同门切磋(非生死斗)时,这面小盾牌也会“忠心护主”地自动跳出,试图格挡,却往往因为判断失误或速度太快,打乱了霍天渊自己的节奏,反而创造了破绽。
这面因他而生灵的小盾,继承了他最不靠谱的那部分特质,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帮倒忙”专家。
然而,奇异的是,无论“小愣子”闯了多少祸,霍天渊却从未真正动过将它回炉或者丢弃的念头。他看着这面在自己手中“活”过来的小盾,感受着那与自己同源、却又独立成长的微弱意识,心中有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这面盾,是他无数失败中的一件,却也是他炼器之路上,第一个真正“活”过来的造物。
它的诞生,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它的“逗逼”性格,恰恰印证了他自身道途的独特与……嗯,不凡?
霍天渊将“小愣子”重新挂回腰间,轻轻拍了拍它。
“罢了罢了,既然因我而生,便随我而行吧。帮倒忙就帮倒忙,至少……热闹。”
他的炼器之道,在创造了混乱的阵、生活的灶之后,又迎来了一个活着的、会闯祸的“孩子”。这条路上,真是永远充满了“惊喜”。而这一次的惊喜,似乎格外地……考验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