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星”药童张铁柱的到来,虽然未能根治霍天渊那“炸炉如山倒,灵丹如抽奖”的炼丹风格,却实打实地为他的丹道生涯增添了几分玄学色彩。那些偶然诞生的变异灵丹,效果卓着,虽数量稀少,却每每在关键时刻发挥奇效,引得不少同门在背后议论,这霍天渊究竟是走了狗屎运,还是真掌握了某种不为人知的“失败炼金术”。
恰在此时,流云仙城十年一度的“百艺大比”拉开了帷幕。作为宗门盛事,丹、器、阵、符各道翘楚皆摩拳擦掌,欲在此扬名立万。丹道比试,更是重中之重,分为“传统丹道”与“创新丹道”两大部分。前者考验基本功,后者则鼓励弟子打破常规,研发新丹。
霍天渊对争夺名次本无太大兴趣,但玄骨真人却找上了门,将一份盖着宗门大印的邀请函拍在他面前,吹胡子瞪眼道:“小子!你平日里胡闹也就罢了,这次大比,好歹去给老夫撑撑场面!不求你夺魁,至少别让其他几峰觉得我丹道一脉尽是些因循守旧之徒!你那‘量子纠缠’、‘声音控火’什么的,不是挺能唬人吗?去‘创新丹道’那边,给他们开开眼!”
战玲珑也在一旁柔声鼓励。霍天渊拗不过,加之内心那点不甘寂寞的心思作祟,便也应承下来。
创新丹道赛场,设在流云仙城主峰的巨大广场之上。白玉为台,灵雾缭绕,数十尊制式统一的青玉丹炉整齐排列,气象森严。看台上座无虚席,各峰长老、弟子,乃至一些受邀前来观礼的友宗修士,皆翘首以盼。评委席上,端坐着数位德高望重的丹道宿老,包括玄骨真人,以及以严谨古板着称的刑罚堂大长老——铁面道人。
霍天渊的出场,引来了一阵不小的骚动。他的“事迹”早已传遍宗门,有人期待,有人不屑,更多人则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创新丹道的规则很简单:在限定时间内,使用组委会提供的、种类繁多但品阶普遍不高的基础材料,自由发挥,炼制出一种前所未有的丹药。评判标准,侧重“新”、“奇”、“效”。
钟声响起,比试开始。大多数弟子立刻陷入沉思,或谨慎搭配药性,或尝试构画新的丹纹法印,场面一度十分安静严肃。
唯有霍天渊,站在自己的青玉丹炉前,目光扫过那琳琅满目的材料架,脸上露出了一种近乎……逛菜市场般的随意表情。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仔细甄别、推演,而是直接动手,开始往自己的备料区里扒拉。
“嗯,‘清心花’,来点,闻着舒服。”
“‘烈焰果’?颜色挺喜庆,拿几个。”
“‘厚土芝’?看着敦实,掰一块。”
“‘寒霜草’?降降温,平衡一下。”
“‘金线藤’?扯不断,韧性应该不错。”
他还顺手捞了一把不知名的、散发着甜香的“蜜浆果”,几块亮晶晶的“星光石”碎末,甚至将一小瓶用来调和药性的“百草露”当成饮料,咕咚喝了一口,咂咂嘴,觉得味道太淡,又顺手将旁边一罐粘稠的、标注着“千年石髓(增稠用)”的物资,倒了小半罐进去。
看他选材的众人,包括评委席上的几位长老,眉头都越皱越紧。这哪里是在挑选炼丹材料?这分明是在准备一锅乱炖!药材属性南辕北辙,互相冲突,更有石髓这种东西,根本就不是常规入药的材料!
“胡闹!简直是胡闹!”铁面道人脸色铁青,看向玄骨真人,“玄骨!这就是你推崇的‘创新’?如此儿戏,成何体统!”
玄骨真人老脸微红,强作镇定地捻着胡须:“咳咳,铁面长老稍安勿躁,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嘛……且看,且看。”
霍天渊才不管旁人目光,他将搜罗来的、五花八门的材料,也懒得提纯,大致处理一下,便一股脑地塞进了青玉丹炉之中。点火,操控冥海丹火。
接下来的景象,更是让所有观者瞠目结舌。
那丹炉之内,因属性极端冲突的材料相遇,瞬间炸开了锅!赤色的火芒、蓝色的冰雾、黄色的土气、金色的锐光、甜腻的香气、石髓的浑浊……各种能量、药性、乃至物理特性不同的物质疯狂冲突、碰撞、湮灭、又诡异交融。整个青玉丹炉剧烈震颤,炉壁忽而烫得发红,忽而结满冰霜,更有点点星光和甜腻的蒸汽从炉盖缝隙中喷射出来。
七彩光芒在炉腔内乱闪,如同打翻了调色盘,又像是一场拙劣的烟火表演。刺耳的“嗤嗤”声、沉闷的“噗噗”声、甚至还有金石摩擦的“嘎吱”声不绝于耳。整个广场,就属霍天渊这边的动静最大,也最像是一场即将发生的爆炸事故。
评委们如临大敌,铁面道人甚至已经暗中运转法力,准备随时出手压制可能波及看台的爆炸。玄骨真人也捏了把汗,心中暗骂这小子玩得太大了。
霍天渊自己却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全力运转神识和法力,并非去调和那混乱,而是……像是在努力维持着这种混乱的平衡,让它们在毁灭的边缘疯狂试探,却又偏偏不让其彻底崩溃。这是一种极其危险的走钢丝,也是对神识控制的极致考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其他弟子的丹炉或飘出丹香,或灵光氤氲,显然已接近成功。唯有霍天渊的丹炉,依旧如同一个躁动的、散发着不祥光芒的彩色魔盒。
终于,在规定时间即将结束的最后一刻,霍天渊那尊饱经折磨的青玉丹炉,在一阵剧烈的、仿佛内部有无数小爆炸发生的“噼里啪啦”声后,猛地安静了下来。所有异光、异响瞬间消失,只留下一缕若有若无、带着点焦糖和果香混合的怪异气味袅袅飘出。
时间到!
霍天渊长长舒了口气,抹了把额头的汗水,在所有人紧张、好奇、乃至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目光注视下,揭开了炉盖。
没有预想中的狼藉,也没有灵光冲天的异象。
炉底,静静地躺着一颗龙眼大小、通体呈琥珀色、表面光滑无比、甚至还隐隐反射着油光的……浑圆珠子。
这是……丹?
霍天渊将其摄起,入手微温,质地坚硬,神识探入——毫无灵气波动!就像是一颗凡俗界最普通的……糖球?
他犹豫了一下,在万众瞩目下,将其放入口中,轻轻一咬。
“咔嚓!”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下一刻,霍天渊的眼睛猛地瞪大了!一股难以形容的、极致的、复合型的甜美滋味瞬间在他的味蕾上炸开!那味道层次丰富到了极点,有花果的清香,有蜜糖的醇厚,有坚果的焦香,甚至还有一丝丝类似奶油的顺滑感……各种美妙的味道和谐地交融在一起,形成了一种令人沉醉、仿佛能忘却一切烦恼的绝顶美味!他甚至能感觉到,那甜味并非简单的糖分,而是由各种药材精华在极致冲突与某种未知平衡下,转化而成的一种奇妙的味觉造物!
这……这根本不是什么灵丹!这是一颗美味到超越凡俗想象的糖豆!
霍天渊的表情从错愕,到震惊,再到一种近乎痴迷的享受,最后化为一脸哭笑不得的荒谬。
评委席上,诸位长老面面相觑。铁面道人冷哼一声,隔空摄过霍天渊面前剩下的一点碎屑,品尝之后,那张古板的脸也出现了瞬间的僵硬,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但随即又被更大的怒火取代:“毫无灵气!徒具其味!此乃丹道大比,非是凡间厨艺争霸!霍天渊,你这是在戏弄我等吗?!”
其他评委也纷纷摇头,显然对此“成果”极为不满。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玄骨真人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洪亮,打破了现场的尴尬与沉寂。
“好!好一颗绝世‘糖豆’!”玄骨真人抚掌笑道,“诸位,创新丹道,重在‘新’与‘奇’。此子以不可能相融之材,行匪夷所思之法,虽未得灵丹妙药,却造化出此等旷古绝今之美味!试问,在座哪位,可曾见过、可曾尝过如此滋味?此非丹道之失,实乃……味觉之道的开拓!其过程之惊险,其成果之独特,难道还当不起一个‘创意’二字吗?”
他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铁面道人身上:“铁面长老,规矩只说炼出‘前所未有’之丹,可未规定,这‘丹’,必须蕴含灵气吧?”
铁面道人一时语塞,脸色涨得通红。
最终,经过评委团一番激烈的争论(主要是玄骨真人力排众议),霍天渊因他那颗“前所未有、滋味绝世”的糖豆,荣获了本次创新丹道大比的——“最佳创意(搞笑)奖”!
奖状颁发时,全场爆发出震天的哄笑声。霍天渊手持那张写着“表彰其在开拓丹道(或许还有食道)边界上做出的卓越(搞笑)贡献”的奖状,站在台上,看着台下笑得前仰后合的同门,再看看手中那颗琥珀色的糖豆,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的丹道,果然从未让人“失望”过。
虽然与正统的奖项无缘,但这“最佳创意(搞笑)奖”,以及那颗被几位嗜好美食的长老私下里高价求购的“绝世糖豆”,却再次让霍天渊的大名,以一种奇特的方式,传遍了流云仙城。
自此,宗门内多了一句调侃:“欲学霍氏炼丹法,先备一颗铁胃和一张厚脸皮。”而霍天渊,也在这条充满意外与欢笑的丹道之路上,愈发行走自如。毕竟,连“糖豆”都能炼出来,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