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的SUV如同死去的巨兽，歪斜地卡在树干与路灯杆之间，引擎盖下冒出最后的、无力的白烟。警笛声由远及近，尖锐地撕破了街道上空弥漫的恐慌。人群在短暂的死寂后，爆发出更强烈的骚动，有人哭泣，有人打电话，有人围向事故车辆。
然而，在这片混乱的中心，顾晏舟和苏晚仿佛置身于一个独立的、凝固的气泡里。
顾晏舟依旧维持着那个将苏晚完全护在怀里的姿势，没有立刻松开。他的手臂如同铁箍，紧紧地环着她，力道大得几乎让她喘不过气，却又奇异地带来一种沉甸甸的安全感。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心跳依旧又快又重，如同擂鼓般撞击着她的耳膜，泄露了他远不如表面看起来那般平静的内里。
苏晚整个人还处于一种懵然的、劫后余生的状态中。身体不受控制地轻颤着，四肢冰凉，唯有被他紧紧拥抱住的地方，传来滚烫的温度。她的脸颊埋在他胸前，鼻尖全是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混合着刚才惊险时刻泌出的、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汗的味道。
“晚晚……”他又低唤了一声，声音比刚才清晰了一些，但依旧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沙哑和紧绷。他微微松开一些怀抱，双手捧起她的脸，迫使她抬起头。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照灯，急切地、甚至是带着一种近乎恐慌的审视，在她脸上来回逡巡。从她苍白失血的脸颊，到微微颤抖的嘴唇，再到那双因为受惊而显得有些空洞、蒙着一层水汽的眼眸。
“有没有事？”他的声音低沉而急促，指腹带着灼人的温度，轻轻擦过她的眼角，拭去那将落未落的泪珠，又小心翼翼地检查她的额头、手臂，“有没有碰到哪里？撞到哪里？”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罕见的、毫不掩饰的慌乱，与他平日里的冷静自持判若两人。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此刻清晰地映照出她的身影，以及那尚未完全褪去的、如同实质般的惊惧。
苏晚看着他眼中那份毫不作伪的担忧与后怕，看着他因为紧张而微微泛白的指节，心中那股巨大的、迟来的恐惧，仿佛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泪水瞬间决堤，汹涌而出。
她摇了摇头，想说自己没事，但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只能发出破碎的哽咽。她伸出手，紧紧抓住他胸前的衣襟，仿佛那是唯一能让她漂浮在惊涛骇浪中的浮木。
“我……我没事……”她终于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颤抖，“你……你呢？你有没有事？”
她想起那辆车几乎是擦着他的后背冲过去的，想起他那一刻紧绷如岩石的背部肌肉，心中一阵后怕的抽痛。她慌忙地想要查看他的后背，手指颤抖着想去触碰。
顾晏舟捉住了她冰凉颤抖的手，紧紧握在掌心。他摇了摇头，目光依旧牢牢锁着她，仿佛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一般。
“我没事。”他沉声回答，但紧绷的下颌线条显示他并非全然无恙，至少，精神上承受了巨大的冲击。他将她的手按在自己依旧狂跳不止的胸口，让她感受那份为她而起的、失控的律动。
“没事了……没事了……”他低下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一遍遍地低声重复，像是在安抚她，又像是在说服自己。温热的呼吸交融，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无尽的余悸。
周围警察已经开始疏散人群，设置警戒线，救护车的声音也加入了合奏。但这一切仿佛都与他们无关。他们只是紧紧地相拥在一起，在喧嚣混乱的街头，感受着彼此真实的心跳和体温，确认着对方安然无恙的存在。
这一刻，所有的言语都显得苍白。
他的下意识保护，她的惊恐与依赖，都在无声地诉说着彼此在对方心中那无法取代、重若生命的份量。
余悸未消，但某种更深层次的情感，却在生死考验的淬炼下，变得更加清晰，更加坚不可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