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静和傅闻樱两个人拥抱在一起,看着产床上坚强的小河,互相安慰着彼此。
两个母亲的脸上满是心疼的泪痕。
王致远和孟怀瑾则是在客厅不停地来回走动,鞋底快要把地上铺的地毯磨出洞了。
终于,两小时后。
“燕臣……”
王小河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虚弱和颤抖,抓住孟燕臣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指检吧……我……不行了……”
她的眼泪混着汗水滑落,眼神里清晰地流露出对进程的焦虑和对解脱的渴望。
这声祈求如同赦令!
孟燕臣猛地站起身,催促李锐赶紧戴无菌手套。
李锐带着专业探查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进入,眼里很快散发出如释重负的光芒。
“深吸气……好……三指!开三指了!”
“快!上无痛!快点!”
孟燕臣的声音哽咽中带着劫后余生的急迫。
当那神奇的药液缓缓注入王小河的椎管,仿佛魔法生效。
那足以将人逼疯的剧烈宫缩痛楚,如同退潮般迅速减弱,最终变成一种可以忍受的、沉闷的压迫感。
王小河紧绷到极致的身体猛地松弛下来,长长地、深深地吁出了一口气,仿佛刚从溺水的边缘被拉回岸上。
汗水依旧浸湿了她的鬓发,但脸上的痛苦扭曲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疲惫后的平静。
她甚至有力气微微侧过头,对着旁边浑身紧绷、泪如雨下的孟燕臣,扯出一个苍白却带着点狡黠的笑:
“孟医生……怎么像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是你生还是我生啊……”
声音还有些虚弱,但那份熟悉的松弛和调侃已经回来了。
孟燕臣紧绷的身体随着她这句话,终于像被按下了某个开关,缓缓松弛下来。
他板着脸,把头转向一边不看她,用沉默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摘下被泪水模糊的眼镜,用无菌衣的袖子胡乱擦了擦脸,重新戴上。
“好了,好了,不疼了就好,不疼了就好……”
林静看着女儿终于缓过劲来,心疼地连连念叨。
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换洗备用衣服,和傅闻樱一起,小心翼翼地换下被汗水湿透的冰凉病号服,又替小河擦干身子,换上干爽的衣服。
是一件漂亮的前开扣的长款衬衫裙,下摆宽松,为了检查宫口和接生姿势方便。
她们动作轻柔,充满了母亲的怜爱。
接着又在小河高耸的腹部搭上一条轻薄柔软的米色羊绒毯,为子宫和腿部肌肉保暖。
就在这时,产房外传来两个小家伙焦急又委屈的声音:
“妈妈!我们要看妈妈!”
“外婆,妈妈好了吗?”
是星星和月儿。
两天没见到爸爸妈妈,他们担心坏了,尤其是刚才隐约听到里面妈妈痛苦的声音,更是吓得不轻。
林静之前没敢让他们进来,现在听到小河情况稳定,才松口放行。
孟怀瑾和王致远领着两个小家伙走了进来。
“妈妈!”月儿像只小蝴蝶一样率先扑到床边,大眼睛里还噙着泪花,小心翼翼地看着王小河,“妈妈,你还疼吗?”
星星则显得更稳重些,但也紧紧跟在妹妹后面,小脸上写满了担忧。
他先是看了看妈妈的脸色,然后目光落在妈妈依旧高耸的肚子上,仔细看了看,忽然小声说:“妈妈,你的肚子形状好像和昨天不一样了。”
小孩子敏锐的观察力让大人们都微微一愣,随即失笑。
傅闻樱摸摸孙子的头:“星星观察得真仔细,宝宝准备要出来了,所以肚子也会跟着往下走呢。”
王小河看着一双儿女,眼神柔软下来,苍白的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
“妈妈没事了,刚刚打了针,不疼了。宝宝在里面待得太舒服,舍不得出来,李叔叔帮了点忙,很快就能见到宝宝了。”
这时,营养科送来了为产妇特制的、易于消化的餐食。
孟燕臣接过,小心地喂给她吃。
一边吃着东西,有了点力气,王小河忽然想起什么,眼里闪过一抹惯有的、带着点狡黠的冷静光芒,看向家人。
“对了,那个赌局,外婆和爸爸是不是已经输了?”
她指的是关于宝宝出生时间的家庭趣味赌约。
今天已经超过预产期一天了。
星星和月儿闻言都笑了起来,他们赢的概率又增加了,一人百分之五十。
孟燕臣在一旁面无表情,不想参与这个话题的讨论。
一来哭了两个多小时,脸上肌肉都僵了。
二来他此刻的心情也着实是笑不出来。
照他的意思,37周足月那天就该拉去剖了。
这小东西究竟还想折磨小河多久?
怎么跟哥哥姐姐一点都不像啊?
生出来真该打一顿屁股。
“那下面,”王小河慢慢嚼着食物,目光转向两个眼巴巴的孩子,“就看星星和月儿谁能赢了。你们可以开始想名字了。只是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
这个话题冲散了产房里的紧张气氛。
月儿立刻雀跃起来,抢着说:“是妹妹!肯定是妹妹!我可以给她梳辫子!”
星星则比较谨慎,歪着头想了想:“我觉得是弟弟。他可以和我一起玩乐高。”
两个孩子都因为自己可能赢而开心不已,兴奋地讨论起来,暂时忘记了之前的害怕。
看着孩子们天真烂漫的样子,所有大人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家庭的温暖和支持,是最好的镇痛剂和力量源泉。
聊了一会,林静催促两个孩子回家。
妈妈也见到了,心也放下来了,后面的环节,他们就不太适合继续在场了。
星星走之前,对妈妈比了个大拇指:“妈妈加油!弟弟名字我已经想好了,一切都靠你了!”
王小河失笑。
是的,如果今天能够生出来,那么星星将赢得小宝宝的命名权。
她故作深沉地说,自己会考虑考虑,打发两个孩子回家耐心等待开奖。
吃完饭,李锐过来检查了一下胎心和宫口情况,建议道:“师母,产程还有一段时间,您现在尽量睡一会儿,积攒体力,到最后生的时候才有力气。”
王小河也确实感到一阵强烈的疲惫袭来,从身体到精神。
她点点头,然后目光看向一直守在她床边,眼底青黑、脸色甚至比她还苍白的孟燕臣。
她太了解他了,知道他这几天的殚精竭虑、不眠不休,知道他此刻的神经依然紧绷如弦。
她心疼得要命,但是让他现在去休息,他绝不会答应。
他只会像一座沉默的山,固执地守在这里,耗尽最后一丝力气。
对付他,得用巧劲。
王小河计上心来,扶着腰,故意作出不适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