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哭崖,血魂融天阵之内。
死亡的阴影,正一寸寸勒紧苍羽的脖颈。
他半跪于地。
嘴角的鲜血滴答落下,在身前汇成一滩刺目的血洼。
他能清晰感知到,自己的生命正随着心跳,被头顶的血色天幕无情榨取。
真元干了。
气血败了。
就连握着断剑的手指,都开始不听使唤地痉挛。
意识在清醒与昏沉的界限上疯狂摇晃,阵外那名紫袍护法得意的嘴脸,也变得扭曲而遥远。
终究,要死在这里了么?
他想起宗主的期许,想起议事大殿上与秦渊的争锋,想起自己为证明不弱于人而选择的这条路。
何其讽刺。
没能胜过秦渊,却要如此窝囊地死在一个无名之地。
他身旁,仅剩的三名师弟已是风中残烛。
一名年轻弟子望着阵外那团凝聚着毁灭的血光,声音都在发颤,带着哭腔。
“师兄……我们……回不去了……”
苍羽嘴唇翕动,想说句鼓劲的话,却连发声的力气都已失去。
他唯一能做的,是用尽最后一丝意志,挺直那即将垮掉的脊梁。
死。
也要站着死。
这是他身为碧海剑阁弟子的最后骄傲。
阵外,紫袍护法完成了最后的蓄力。
他掌心的血光,已膨胀成一颗人头大小的雷球,内里电光游走,无数魂影在无声尖啸。
那是足以毁灭一切的恐怖。
“好好品尝吧,这融合了你们所有同门精气神的一击。”
紫袍护法的笑容扭曲而残忍,他高高举起手臂,对准了阵法中心的苍羽。
“永别了,天才。”
手臂,猛然挥下!
也就在这一瞬。
紫袍护法的心脏深处,毫无征兆地,炸开了一股让他神魂冻结的绝对恐怖!
不是警兆。
是来自生命最深处,面对天敌时,最原始的颤栗与哀嚎!
他挥下的手臂,硬生生凝固在半空。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恐惧的源头,身体的本能已经驱使他猛地抬头,骇然望向东方!
远方天际线,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光点。
一个青色的光点。
初见时,那光点还远在天边,黯淡无光。
可就在紫袍护法眨眼的刹那,那光点骤然亮起,以一种撕裂常理、颠覆感知的速度,贯穿了长空!
那是一道剑光!
一道青得纯粹,亮得霸道的剑光!
它并非在飞行,而是在空间中跳跃。
前一息尚在百里之外,后一息,已君临鬼哭崖上空!
剑光所过之处,天地万籁俱寂。
凄厉的风声消失了。
阵中魂影的哀嚎消失了。
连空气中粘稠的血煞之气,都在这道剑光普照之下,被瞬间蒸发、净化。
天际,只留下一道横贯苍穹,久久不散的青色剑痕。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这一剑的风华。
“这……是什么?!”
紫袍护法脸上的残忍与得意瞬间凝固,被一种无法抑制的惊骇与恐慌所取代。
他想逃。
想防御。
想催动大阵!
可是一切都太晚了!
他的念头刚刚升起,身体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
那道青色剑光,便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
它没有斩向紫袍护法,也没有斩向任何一个血煞宗的教众。
它直接穿透了那看似坚不可摧的血魂融天阵,仿佛那光幕只是不存在的泡影。
剑光以一种匪夷所思的精准,笔直地、悍然地,斩在了山谷中央,一块被乱石和尸体掩盖的黑色巨石之上。
那,正是整座大阵的阵眼核心!
“不——!”
紫袍护法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尖叫。
轰!!!
一声沉闷如九幽传来的雷鸣,从地底深处炸响。
那块阵眼巨石,在青色剑光的斩击下,连一息都未能撑过,便从中应声而裂。
紧接着,轰然爆碎,化作漫天齑粉!
覆盖整个山谷的血色光幕,发出一声绝望的悲鸣,猛地向内一缩,随即轰然崩溃、消散!
噗!噗!噗!
恐怖的阵法反噬,瞬间席卷了所有主持阵法的血煞宗教众。
他们如同被无形的山岳正面撞中,齐齐喷出一大口逆血,萎靡倒地。
半数人,当场被震碎心脉,气息断绝。
紫袍护法作为主阵者,遭到了最强的反噬。
他只觉得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在体内炸开,五脏六腑瞬间移位,整个人倒飞出十几丈,狼狈地撞在山壁上。
喷出的鲜血中,夹杂着内脏的碎块。
那股压在苍羽等人身上,几乎将他们碾碎的沉重压力,骤然消失。
新鲜、清冽的空气涌入肺中。
那感觉,恍如隔世。
苍羽猛地抬起头,顾不得伤势,震撼地望向东方,望向那道剑光飞来的方向。
幸存的几名弟子,也全都呆呆地望着天空,脸上的绝望被巨大的震撼与狂喜所取代。
“是援军!我们的援军到了!”
一名弟子激动得语无伦次,泪水夺眶而出。
在他们激动的注视下。
东方天际,三道流光由远及近。
为首那道青色身影,快到不可思议,只是几步踏出,便跨越了遥远的距离,从天边降临至战场中央。
他没有看那些狼狈的血煞宗教众。
也没有看那重伤的紫袍护法。
他的身影飘然落下,不带一丝烟火气,正好落在苍羽等人的身前。
他背对着他们,一个人,便将所有的危险都挡在了身后。
来人一袭青衫,身姿挺拔。
正是秦渊。
云歆和段子轩紧随而至,落于他的两侧。段子轩看着这片狼藉,暗自咋舌,云歆眼中的光芒则愈发明亮。
苍羽怔怔地看着那个背影。
那个在议事大殿上与他针锋相对,他一直视为最大对手的背影。
此刻,这个背影却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岳,为他撑起了一片生的天空。
感激、羞愧、不甘……无数复杂的情绪在他心中翻涌。
紫袍护法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一手捂着胸口,一边咳血,一边死死盯着秦渊,眼中是惊怒与完全无法理解的疯狂。
“你……你究竟是谁?!怎么可能一眼看破我血魂融天阵的阵眼!”
这套秘传阵法,阵眼布置得极为隐秘,从未失手过!
可眼前这人,人未至,剑已至,一击便破!
这根本不合常理!
秦渊没有回答。
他甚至没有回头。
他只是微微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身后狼狈的苍羽,声音平淡。
“你欠我一次。”
说完,他才缓缓转过身,将目光投向那名色厉内荏的紫袍护法。
那一刻,他眼中的所有情绪尽数褪去。
只剩下,足以冻结神魂的,冰冷刺骨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