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寒刺骨。
强烈的寒意袭来,在场众人无不转头望去。这绝望的根源,正来自Saber手中紧握的圣剑。
Saber先用一记下段攻击打乱 berserker的架势,随即大幅后跳——将磅礴魔力尽数灌注进那柄黑色长剑之中。
是心生畏惧,还是身体产生了某种反应?在看到那柄剑的瞬间,我便感到体内深处涌起一阵热流。
那正是传说中“约定之胜利之剑” Excalibur。
它曾连 Rider带其宝具一同斩断,顺势也击溃了 caster,是名副其实的对城宝具。
这本该是能歼灭大军、摧毁要塞的超规格宝具,一旦解放,周遭一带恐怕都会化为焦土。
我们这样的存在,根本不堪一击。
然而,真正吸引我的并非它的性能,而是更深层的东西。或许存在火力比它更强的宝具,或许有外观更华美、工艺更精湛的武器,但这柄剑与那些器物完全不在一个维度。它是人类纯粹心意的结晶,是凝聚着希望编织而成的圣剑——与我梦中那柄仿佛能扭转世界、体现绝对真理的红色长剑,恰成两极。那一刹那,我完全沉醉于它的庄严与尊贵之中。
“你这提线木偶般的小姑娘!”
Archer的怒吼将我拉回现实。他的声音并非对着我或远坂,而是朝向身旁的伊莉雅。
面对即将解放的圣剑,即便是 Archer也难掩慌乱,一边格挡飞来的箭矢,一边露出杀气腾腾的神情。
“——快、让、赫、拉、克、勒、斯、恢、复、理、智!”
听到这话,伊莉雅露出了困惑不解的表情。但此刻已没有犹豫的时间。
或许是本能察觉到了危机,berserker正对 Saber发动猛烈攻击,可圣剑中积蓄的魔力仍在每秒递增。
berserker的攻击不过是在拖延时间,不出数十秒,宝具的真名就会彻底解放。
我无法揣测 Archer的意图。
说到底,被召唤为 berserker的英灵,真的有可能恢复理性吗?
面对能与赫拉克勒斯正面抗衡的 Saber,失去狂化加持的他,还能与之战斗吗——无数疑问在瞬间涌上心头,却根本没有时间去寻找答案。
但坐以待毙只会丧命,我们已别无选择。伊莉雅压下犹豫,周身涌起庞大的魔力,娇小的身躯上浮现出如红色刺青般的令咒。
那些遍布全身的令咒,即使与我们所持有的截然不同,但我能本能地察觉,这正是用来控制 berserker的令咒。
“berserker!”
御主悲痛的呼喊声中,赫拉克勒斯发出咆哮,仿佛回应伊莉雅的声音一般,挥起斧剑全力劈下,将Saber娇小的身躯击飞出去。这沉重的一击虽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但对于敌人是拥有远程宝具的 Saber而言,这却是致命的失误。
黑色圣剑发出低鸣。魔力已积蓄至临界状态的宝具,裹挟着极光般的光芒被挥下。
berserker摆出冲锋姿态,可 Saber挥剑的速度,比他冲上前去的动作更快。
“——‘约定之胜利之剑……’”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少女的声音。昔日的澄澈荡然无存,只剩下如同凝聚了绝望的低沉语调。
这堪比死神镰刀的话语,正是宝具真名解放的信号。
不足一秒的刹那仿佛被无限拉长,我清晰地感知到死亡已近在眼前。
当绝望到了极致,人甚至不会陷入恐慌。
远坂或许是因不甘而紧咬嘴唇,Archer在怒吼着什么。
我冷静地准备接受死亡,berserker则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发起冲锋。
在这席卷而来的黑色暴力面前,所有人都被压得喘不过气,唯有伊莉雅斯菲尔的恳求响彻四周。
“以令咒之名下令——解开狂暴的枷锁,守护我!”
话音刚落,或许是动用了多道令咒,骇人的庞大魔力骤然爆发。
瞬间,赫拉克勒斯那双染成赤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胜利之剑 morgan(摩根)’——!”
圣剑无情地挥落。不知是否因魔力总量不同,此次爆发的光芒,甚至比击溃 Rider时更为耀眼。那光芒仿佛将原本满含美丽与高贵的黄金光辉彻底逆转,成为了暴力与绝望的象征。
拖曳着长尾的黑色光柱,足以将任何闪避与防御碾成齑粉,让挡路之物尽数蒸发。
Archer的弓箭、远坂的宝石,在这股力量面前都不值一提。
面对如海啸般袭来的一闪,berserker毅然上前,似乎想用自己的身躯护住御主。在光芒降临的瞬间,他的手中握住了某物——
“——‘射杀百头 Nine Lives(九命)’”
九支箭矢如撕裂大地般射出。九条如龙般的光流交织缠绕,与圣剑的狂暴力量猛烈相撞。
这曾斩杀九头蛇海德拉的终极一击,身为大英雄象征的最强弓箭,竟与对城宝具展开了势均力敌的抗衡。
光与影的碰撞中,两股极致的能量相互角力。
空间发出“嘎吱”的扭曲声响,撞击点附近的一切——树木、泥土,甚至黑色的影子,都被一并蒸发。
原本僵持不下的宝具交锋,最终还是难抵正面力量的比拼,伴随着岩石被撕裂的刺耳声响,两股力量各自向不同方向弹开。
圣剑一闪,偏折四十五度,烧毁了成片森林;穿透天际的光龙则将云层轰得粉碎。双方都未能彻底击溃对手,隔着已化为巨坑的大地,遥遥相对。
或许是冲击的余波所致,Saber脸上的面罩碎裂开来,露出的并非翠绿眼眸,而是染上扭曲金色的瞳孔。
那双写满难以置信的惊愕眼眸,正死死盯着竟能抗衡自己一击的berserker。
——那本该是绝无可能发生的奇迹。
虽然我对圣杯战争的系统算不上了解,不过现在我也能大概弄明白——此刻发生的事情,绝不可能在正常情况下出现。
为了便于召唤英灵,人们将其归入“职阶”的框架,这便是从者。而要让以“狂战士”职阶被召唤的英雄摆脱狂气,这无疑是颠覆“职阶”概念、打破常规的举动。
若是由我来负责运营圣杯战争,绝不会允许这种违反规则的情况发生。
然而,就目前所见,施加在伊莉雅身上的令咒,与我们所持有的令咒规格不同。
爱因兹贝伦家族是构建圣杯战争这一机制的核心力量,堪称“系统方”,如果说他们为令咒或是伊莉雅的身体赋予了特殊能力,倒也并非不可能。
此外,赫拉克勒斯即便失去理性,其行动的诸多细节中仍能窥见知性的残痕,这位超凡英雄本身的特质,想必也起到了推动作用。
“吾乃宙斯之子,亦承载天后赫拉之荣光——赫?拉?克?勒?斯。骑士王啊,此刻便来与吾一决高下吧!”
这位大英雄坦然承受着在场众人的惊愕,威严地如此宣告。
此前他眼中狂乱的光芒,如狂犬般的气息已然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从他的话语中能感受到深邃的知性与丰富的阅历。
他与昔日那象征暴力的狂战士判若两人,甚至让人察觉到高洁的气质。
即便如此,他那如岩石般不可撼动的威压感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愈发强劲。
“着实令人意外……没想到你竟能恢复理性。不过——即便如此,我的剑术也不会因此生疏。”
直到此刻,此前对我们所有人都视而不见的 saber,终于开口说话了。我曾猜测她是人格发生了异变,或是失去了记忆,但看来并不是后者。
虽然我仍不明白她为何会与我们为敌,但这位剑士再次举起了圣剑。仿佛无论敌人发生何种变化,她的目标都绝不会改变。
既然 saber是参与圣杯战争的从者,无论其背后有着怎样的缘由,与berserker交战本身就是一件合理的事情。面对周身萦绕着杀气的 saber,赫拉克勒斯……忽然朝我们这边看了一眼。
赫拉克勒斯的目光所及,是自己的御主伊莉雅。他的眼眸中,闪烁着如同守护亲生子女般温暖的光芒。
在与伊莉雅对视片刻后,赫拉克勒斯的视线也投向了我们。
无需言语,这位大英雄传递出的是感激之情——感谢我们守护了伊莉雅——强烈到让我不由得挺直了背脊。
仅凭这一举动,便能明白这位英灵是何等高洁的武人:即便对方曾是与自己生死相搏的对手,甚至在身份上远低于自己,他依然会表达敬意。
最后,大英雄的目光落在了 Archer身上。眼前的英灵,存在感足以匹敌恢复理智的自己,说不定还要更胜一筹。对此,赫拉克勒斯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几不可察的、近似微笑的神情。
“伊莉雅就拜托你了……黄金之王啊。”
“真是令人不快,不过,若是如你这般以性命相托的恳请,我也无法置之不理,大英雄。哼——以你此刻的状态,或许也有资格让我来评判一番了。”
“与你较量实力,我并非不愿,但此刻有骑士王这位‘先客’正在等候。况且,你如今的状态并非万全之态,这样的你,还不足以与我一战。”
不愧是赫拉克勒斯,他一眼便看穿了 Archer无法全力施展力量的状况。
这番话隐晦地暗示 Archer需恢复到最佳状态再来挑战,让这位弓兵露出了恼羞成怒的神情,但碍于事实,他也只能耸耸肩。
或许是觉得再继续对话已无意义,这场交流就此打住——不过,我还是头一次见到 Archer被人说得如此无力。
“那么——让你久等了,saber。能与名震天下的骑士王切磋剑术,再没有比这更令人欣喜的事了。”
赫拉克勒斯手中的大弓不知何时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他原本所持有的、如岩石般厚重的大剑。眼看着他周身的战意不断攀升,即便隔着这段距离,也能清晰地看到 saber全身都紧绷起来,进入了戒备状态。
如今的赫拉克勒斯已不再是狂战士职阶的从者,那他现在究竟属于哪个职阶呢?从他方才使用弓箭的举动来看,或许是 Archer?但也有可能,他已不属于任何职阶。毕竟他打破了既定规则,想必自身状态也并非完美。
此前因狂化而被大幅提升的属性,非但没有恢复到原本水平,恐怕还降到了更低的程度。
他身上那近乎神性的独特气息也已几乎消散,如此一来,曾赋予他可怕防御与再生能力的“十二试炼”,想必也连同剩余的次数一同消失了。
单论能力,他如今显然远不及 saber。
然而……赫拉克勒斯本就是以精通各种武艺而闻名的伟大战士。
暂且不论他其他的宝具,仅凭他曾射出能对抗“誓约胜利之剑”的箭矢,便足以说明问题。
他如今所展现出的能力,绝非逊色于以往,事实上,saber对他的敌意,也远比刚才强烈得多。
“……上吧。”
大英雄这句简短的话语,便是接受挑战的信号。
尽管与最初的计划不同,但既然有赫拉克勒斯接手对抗 saber,我们便能撤到安全地带。
虽说那个黑影与间桐脏砚仍是不确定因素,但以这位英灵的实力,想必不会轻易陷入被动。
要拖延时间,对他而言应是轻而易举。
之后,我们只需在合适的时机撤退,或是用令咒将他召唤回来即可。
那位神秘的狙击手,或许也是对赫拉克勒斯的变化有所忌惮,此前如暴雨般射来的箭矢,此刻却没了下文。
对我们而言,此刻反击显然力不从心,撤退才是最佳选择。
“berserker。”
尽管赫拉克勒斯的狂化已然解除,但在伊莉雅心中,他恐怕永远都是自己的“berserker”吧。
伊莉雅抬起微微颤抖的眼眸,仰望着那道高大的背影。
“……一定要赢啊。”
她如同祈祷般,轻声呢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