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两天，雪又融化了些，林呈与二哥林海去了温泉边看菜地。
山谷里的积雪依旧很厚，风吹过时，有些树上的雪被吹落，被积雪压弯的树枝卸下重担，弹跳几下，渐渐伸直了腰。
温泉边上开垦出的菜地里却没有积雪，与周围的冰天雪地仿佛是两个季节。
原先光秃秃的菜畦，如今已被深浅不一的绿色点缀， 靠近温泉的几垄菜长势最好，叶片肥厚，绿叶上还挂着细小的水珠，边上的菜虽矮小些，却也团团挤在一起，叶子精神地舒展着。
兄弟俩仔细检查了一遍，都很满意。
这么大的雪，这些菜竟没有一点冻伤的样子，长得格外好。
棚顶背阴的角落还残留着几撮雪，在温泉水汽的蒸腾下，这点雪也慢慢融化，融雪的水珠顺着油布边缘滴答落下，在松软的畦垄间汇成细小的湿痕。
温泉升起的白雾比往日更浓，氤氲在低矮的油布棚周围，愈发衬得这一片绿色难得。
“再过些日子就能吃了，还能拿去卖。” 林呈道，“到时候正好赶上过年，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林海将有些松动的棚架重新固定好，又在每棵菜周围盖上松叶，一脸向往地问：“老三，你说这些菜能卖多少钱一斤？要是能卖个好价钱，爹能不能给咱们买只烤全羊吃？”
“卖好价钱肯定没问题。” 林呈道，“现在大家伙家里都没绿叶菜了，咱们这些菜不愁卖。只是镇上好像没有卖烤全羊的，你让爹去买，他也没地方买啊。”
林海脱口而出：“那就买一只羊回来自己烤！我问过了，镇上有人卖羊。”
“到时候菜卖了，你跟爹说去。” 林呈笑着道。
林海嘿嘿一笑：“那你到时候得帮我一起劝劝他老人家 ， 他现在手头是越发紧了，跟咱娘一样，处处省着。”
这话一出，想到娘已经不在了，兄弟俩的情绪顿时没那么高了。
林呈转移话题：“二哥，菜地也看过了，咱们去泡个澡吧？”
他们今天特意带了换洗衣服，本就打算在温泉里洗一洗。
冬天在家里烤炭火，身上最容易沾灰，在家里洗澡实在不方便，烧水费柴不说，还洗不干净。
林呈已经六七天没好好洗澡，只在睡前用帕子擦一擦，总觉得身上发痒。
林海也是许多天没洗，闻言立刻应道：“走！我身上也早痒得难受了。”
兄弟俩选了一个那个出水最大的温泉池，先清理池中的杂草和泥沙 ，挖了好一会儿，又用水瓢将脏水舀出去，顺着地势流进下面的湖泊。
忙活了近一个时辰，才挖出一个水深到胸口、约两米宽的温泉坑。
等浑水都流出后，水也变得清澈了，两人这才脱衣服。
方才穿着衣服挖坑时不觉得冷，这会儿脱了衣服等水凉，林呈冻得牙齿都在打颤。
“嘶 —— 嗬！” 当身体浸入热水的刹那，极寒与极热交锋，林呈控制不住地倒吸一口凉气，随即又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水温滚烫却仍在承受范围内，热度从四肢百骸钻进身体，瞬间驱散了骨髓里积攒的寒意。
林海也将整个身子浸入水中，只露出鼻孔以上的部位。
接下来的好一会儿，两人都没说话，只有温泉水 “咕噜噜” 往外冒的声响。
不远处就是厚厚的白雪，在这样的地方泡温泉，真是一大享受。
身上泡软些后，林呈用带来的皂角搓洗身体，连洗了两三遍，又洗了头发，洗完后只觉得浑身都轻了好几斤。
他对林海说：“要不是这地方太远，我都想把几个小家伙也带来洗 —— 这比家里舒服多了。”
这话让林海也动了心，老三家的孩子还小，来不了，可我家那几个能来啊！
“回头我就让老大他们也来洗洗。”
“也可以让小夏和小秋来泡一泡，女人泡这温泉有好处。” 林呈补充道。
“好！到时候在这边再搭个棚子，让她们姐妹也来洗洗。” 林海应下。
两人泡到脚都发软，才从温泉里出来，穿上干净衣服，又将脏衣服在温泉里搓洗干净，这才动身回家。
回到家，他们把蔬菜的长势告诉了林老头。林老头反复确认：“真没被雪冻死、压坏？” 得到肯定答复后，他喜不自胜，恨不得立刻就去看看。
“再等些日子，等菜长大些能摘了再去也不迟。” 林海道，“那地里肥力足，不用施肥都长得好，也没生虫子，是个种菜的好地方，就是太远了点。”
林老头却道：“不远的话，也轮不到咱们去种了。”
林呈绕开他们，走进屋里。
张秀儿正在他的房里收拾房间。
难得她没带着孩子，林呈关上门，一把将她抱住，往床上带。
几个月没碰妻子，加上今天泡澡泡得浑身舒坦，他按捺不住想亲热的念头。
张秀儿在他身下轻轻挣扎，脸色绯红：“这大白天的，你做甚？”
林呈凑到她耳边，声音带着蛊惑：“这么久没碰你，你就不想我吗？你摸摸，我多想你。”
张秀儿抽回手，脸更红了：“你…… 你怎么能这样？”
往日那个温柔有礼的丈夫怎么变得孟浪？这大白天的让人多不好意思啊。
林呈自觉已完全融入这具身体，也越来越不掩饰自己的真实性子。
他抓住张秀儿的双手，另一只手去解她的衣服 。
冬天衣服穿得厚，林呈又不熟悉盘扣的系法，好一会儿才解开一件，里面还有好几件。
他不耐烦地骂道：“这什么鬼扣子，这么难解！” 说着，干脆不管上衣，伸手去脱她的裤子。
张秀儿咬着嘴唇，生怕自己发出声音，偏过头任由他动作。
气氛正浓烈时，门外突然传来大力的敲门声，林世泰的声音大声响起：“娘！娘！三弟哭了，你快来哄哄他！”
一边喊，一边用力推门，发现推不开，又扯着嗓子喊：“娘，大姐让我来喊你，三弟拉裤子了，你快去看看！”
林呈被这一打断，兴致瞬间没了。
张秀儿趁机推开他，一边慌忙穿衣服，一边朝门外应道：“就来了！” 说完，匆匆走了出去。
留下林呈一脸郁闷地坐在床上，没成想林世泰没跟着娘离开，反而推门走了进来，好奇地围着他转圈：“爹，你怎么了？你和娘在屋里干什么呢？”
“没干什么，你出去玩，别烦我。” 林呈烦躁地挥挥手。
林世泰却不听，反而伸手去掏林呈的口袋：“你们是不是在偷吃好东西？给我吃一点吧！”
林呈抓住他的小胖手，用指关节轻轻敲了一下他的头：“没吃好东西。”
“爹，你就给我吃一点嘛！” 林世泰不依不饶。
最后林呈被缠得没办法，又给了他两个 “凿脑壳”，他才一脸委屈地走了。
那点被勾起来又硬生生压下去的火气，全化作了烦躁。
林呈平复了好一会儿心情，才出门去吃饭。
饭桌上，几个侄儿媳妇说起了村里的八卦。
“你们知道吗？林有家的怀上了！”
“怀上了？你怎么知道？怀多久了？”
“她今天出门的时候，总踮着脚尖护着肚子，我问她，她就承认了， 说是才怀一个月，刚查出来的！”
“不光林有家的，大壮媳妇好像也怀上了！”
你一言我一语间，又爆出了三个怀孕的。
好家伙，才短短一个多月，村里竟有五个人怀上了！
林呈惊讶得差点被饭菜呛到，赶紧喝了一大口水，才把喉咙里的饭咽下去。
不是说怀孕不好，他担心的是，冬天过去后还要继续南下，这些怀孕的女人能长时间赶路吗？
第二天跟着老爹他们去窑洞边时，林呈还没搞懂：这些人到底是在什么时候 “播种” 的？
村里房子本就少，分到各家手里的更是局促，几乎每家都是一家子挤在一块儿，大多还是男女分房睡。
而且自从住进来，除了下雪那几天，大家都忙着烧炭、打猎，哪来的时间和机会？
反观自己，想跟媳妇亲热一下都没合适的机会。
他看了看四周 ，这么冷的天，在外头脱衣服，不被冻死才怪。
排除了在野外的可能，想不明白，林呈索性不再想 。
今天来山里有正经的事。
他围着窑洞转了几圈，确认窑洞完好，可以开窑了。
随着一根根泛着金属般乌黑冷光的钢炭被取出，林呈拿起两根互相敲击，炭发出清脆的、近似金属的 “铮” 声。
这炭的质量是极好的！
大家脸上都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林老头更是笑得脸上皱成了菊花，连声道：“好！好！成了！都是上好的钢炭！”
之前塌窑的阴霾，在这一刻被彻底扫清。
四个窑洞虽塌了一个，但剩下三个窑的出炭率和品质都远超预期。
众人干劲十足，将冷却后的木炭小心装袋，再扛着沉甸甸的炭袋往家走。
每袋炭大致有一百斤，林呈看林世安都能扛一袋，自己也扛了一袋 —— 才走了一半，就汗流浃背，腰也弯了一大截。
不光要负担肩上的重量，还得小心脚下的冰路，稍不注意就会滑倒。
他咬着牙把炭扛回家，脱下外套一看，衣服上全是黑糊糊的炭灰，连手都变成了 “黑炭手”。
林老头看他这模样，别过脸道：“老三，你等会儿就别再去了，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去卖炭呢。”
林呈也不是硬要吃苦的人，知道身体要紧，便应了下来。
第二天下午，路面没那么滑了，林呈就赶着牛车，跟大哥林山一起进城卖炭 。
家里的一千多斤钢炭全带上了，另外还有二三十个人也跟着一起去卖。
这次，林呈先去找了之前在酒楼认识的两个当地地主，询问他们是否要买炭。
其中一个地主有些意外：“你一个读书人，怎么来卖炭了？你不是来游学的吗？还没回去？”
林呈解释道：“雪天路滑，没办法回家，路上的钱也用光了，只好靠卖这些炭火赚点盘缠。”
地主同情他，一下子买了一千斤，给了林呈十两银子。
林呈说“八文钱一斤，我将多的钱找给你。”
那地主摆摆手：“剩下的就当是资助你的盘缠了！以后你若金榜题名，记得给我报个喜就行。”
林呈推辞不过，只好收下，让人去买了些吃食送到那地主家，权当感谢。
自家的炭卖掉了大半，可其他人的炭还没卖完 。
这几天陆续有人来镇上卖炭，镇上对炭的需求已经趋于饱和。
林呈带着人跑遍了镇上的铺子，也只卖出去一半，价格还降了一两文。
“镇子还是太小了，咱们烧炭的量又大，得找个新销路。” 林呈思忖着，随后便去了本地最大的商行，问他们是否愿意收炭，若是能全额吃下，价格可以再让些。
这商行常年往附近几个县里送货，自然有销路。
商行的人看过炭的品质后，当即动了心，与林呈讨价还价。
林呈咬死了六文钱一斤不松口，最后商行还是全额买下了。
林呈知道，商行转手就能在邻县或其他镇子卖到八文钱一斤，可他们这些外乡人，总不能再去更远的城镇吧，只能让别人赚钱了。
分炭钱时，林呈特意点了两个人的名字 ，让他们别招摇，低调些。
因为上次这两人卖了炭，手上有了钱，便在镇上大摇大摆地买了许多东西，结果回家时被人盯上，差点遭了抢劫。
幸好他俩手上有功夫，都是巡逻队的人，反倒把那两个劫匪制住了，才没出事。
林呈将卖炭的钱按各人炭的数量分了，又叮嘱道：“手头有了钱，一定要收好！这快过年了，街上的扒手、劫匪多，一不小心钱就会被偷走，到时候可别怨别人没提醒你们。”
大家被他说得心里发虚，看谁都像小偷，一直把钱袋揣在怀里，走路左顾右盼 ，这模样，只差明着告诉别人 “我怀里有钱” 了。
果不其然，返程时又出了状况。
刚从商行出来没走多久，就有一群穿得破破烂烂的汉子远远的跟着了，那些人不怀好意地打量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