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君宝立于场中,身处杀阵中心,面对八方强敌,面色却依旧平静如水,古井无波。他先是微微侧头,对身后紧张得几乎无法呼吸的远乔温声道:“退入殿内,无论发生何事,不得出来。”
宋远桥听到师傅吩咐,虽心有不甘,却知自己留下只会成为累赘,连忙应了一声“是,师傅小心!”,迅速退入清风观内,紧紧关上了殿门,只敢从门缝中紧张地向外窥视。
场中,张君宝已然出手。
他身形看似缓慢,实则动若游龙。面对率先攻来的两柄淬毒短剑与一把虎虎生风的鬼头刀,他不闪不避,直至兵刃及身前三寸,双臂才如流水般拂出。
“揽雀尾!”
使短剑的黑衣人只觉得一股粘稠柔韧的力道缠上了自己的手腕,力道一偏,两柄短剑竟不由自主地互相交击,“铛”的一声火星四溅。而那使鬼头刀的壮汉更觉骇然,自己势大力沉的一刀劈下,却仿佛砍入了无尽的棉絮之中,所有刚猛力道被消弭于无形,紧接着一股沛然莫御的柔劲顺着刀身传来,震得他虎口迸裂,大刀脱手飞出,“夺”的一声深深插入一旁松树树干。
张君宝脚步微错,身形如鬼魅般切入另一侧三人之中。
“单鞭!”“肘底捶!”“玉女穿梭!”
拳、掌、肘、靠,周身无一处不可发力。他的动作圆融连贯,如行云流水,看似轻飘飘毫不着力,但每一击都蕴含着至柔至刚的阴阳劲道。黑衣人只觉得自己的攻击如同泥牛入海,而对方的反击却如浪涛叠涌,防不胜防。拳脚及体,初时只觉一股柔劲,随即体内便如同被炸药引爆,阴柔暗劲瞬间爆发!
“砰!砰!砰!”
三声闷响,三名黑衣人应声倒飞出去,口中鲜血狂喷,倒地后挣扎了几下,便再无声息。
转眼间,八名黑衣人已去其五,只剩下为首高大黑衣人以及他身旁两名使判官笔的瘦削汉子。
那为首黑衣人眼中终于露出骇然之色,他厉声喝道:“结玄阴八煞阵!”
剩余三人身形急速闪动,瞬间站定了坎、离、兑三个关键方位(。与此同时,地上重伤未死的两人也强提一口气,挣扎着挪移到震、巽两位。五人气机瞬间相连,一股远比之前阴寒、凝实的内力场骤然形成!空气中温度骤降,仿佛凝结出细密的黑色冰晶,连光线都似乎黯淡了几分。五人的内力通过阵法奇异地融合、增幅,竟产生了远超五人内力简单相加的恐怖效果,如同一条阴毒的黑色巨蟒,昂首吐信,锁定了张君宝!
这阵法,正是剑使者这些年传给逍遥侯的鬼谷秘阵之一,专为围杀高手所创,诡谲狠辣。
张君宝身处阵中,顿感压力倍增。那阴寒内力无孔不入,试图冻结他的气血,侵蚀他的经脉。他却不惊反喜,眼中闪过一丝见猎心喜的明悟光芒。
“妙哉!竟暗合易经八卦相生相克之理,以阴寒为基,化生诸般变化……可惜,只得其形,未得其神,更缺了关键几位,漏洞百出。”
他不再急于破阵,反而脚踏九宫,身形在五人联手攻击的缝隙中穿行游走,双拳挥洒,或引或化,或粘或发,竟是以这凶险杀阵作为磨刀石,印证自身对阴阳流转、刚柔变化的感悟。他脑海中灵光闪现,仿佛看到七道身影,依北斗七星之位而立,气机交融,攻守一体,威力何止倍增……一个模糊的“真武七截阵”的雏形,已在他心中悄然孕育。当然,此为后话。
片刻之后,张君宝眼中精光一闪,已然彻底洞悉此阵虚实。
“原来枢纽在此!”
他身形陡然加速,如同浮光掠影,无视了侧面袭来的判官笔与身后阴寒掌力,直扑坎位那名重伤的黑衣人。那人正是阵法运转的一个薄弱节点!
“轰!”
一拳击出,看似缓慢,却后发先至,正中那人胸口。阴阳劲力爆发,那黑衣人哼都未哼一声,便如断线风筝般飞出,阵法运转骤然一滞!
阵势一破,余下四人气血翻涌,内力反噬,顿时阵脚大乱。
“野马分鬃!”
“倒卷肱!”
“云手!”
张君宝拳势如长江大河,滔滔不绝。只听“咔嚓”、“噗噗”几声令人牙酸的骨裂与闷响,剩余四名黑衣人接连倒地,非死即残,再无反抗之力。
转眼间,八名来势汹汹的黑衣杀手,只剩下那为首的高大汉子兀自站立,却也已是强弩之末,嘴角溢血,难以置信地看着张君宝。
他捂着被震伤的胸口,眼神怨毒,嘶声道:“张……张君宝!你的反抗是没用的!你,还有峨眉那个姓郭的女人,已经上了我教必杀的名单!你今日就算杀了我们,后面还会有更多、更强的高手前来!你就等着无穷无尽的追杀吧!你们……呃……”
他话未说完,声音却戛然而止。
因为张君宝在听到“姓郭的女人”和“必杀名单”这几个字时,一直平静如水的脸色骤然一变!
那是一种如同平静湖面被投入万钧巨石的剧变!温和、淡然瞬间被冰冷的杀意所取代。他原本澄澈的眼眸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寒光!
郭襄!他们竟真的要将郭襄也置于死地!
数十年的遥望,深埋心底的守护,在这一刻化作了最决绝的杀意。他可以容忍自己身处险境,但绝不能容忍任何人威胁到她的安危!
“你们……找死!”
张君宝的声音冰冷刺骨,再无半分平和。他身形一动,快如闪电,那高大黑衣人只觉眼前一花,一只蕴含着他无法理解力道的手掌已按在了他的天灵盖上。
“噗——”
一声轻响,如同熟透的西瓜破裂。那黑衣人眼珠凸出,七窍流血,软软地倒了下去,脸上还凝固着惊骇与难以置信的表情。
张君宝看也不看他的尸体,身形再闪,如同虎入羊群,拳掌指爪并用,地上那些重伤未死的黑衣人,连惨叫都未能发出几声,便在他含怒出手之下,顷刻间毙命!
转眼间,清风观前,尸横遍地,只剩下山风吹过松林的呜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