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天,萧染的伤情,肉眼可见的好转,不但能下地慢走,食量也渐增,一切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乌医老祖说他治过最难治的病人是布芙,第二个就是萧染。
布芙毫不走心的对他的医术大夸特夸,承诺三日后送他回乌狼城。
这三天,布芙帮着照顾萧染,看似平静无波的表情下,实则内心焦虑难安,她担心顾念成四人的安危,也担心屠八斤二人是否顺利,更担心宫中长公主的处境。
这三天,萧染承受着蚀骨的痛楚,每动一下都疼的难忍,连张口说话都会牵动脸上的伤,但他心里是高兴的,因为睁眼就能看见布芙,多么奢侈的一件事。
这三天,是他从老天爷那偷来的,虽然耍了手段不太光彩,但有这几日就足够了,三日之后,与西兀死战,且看谁是大兀正统。
三天后,顾念成四人安全回来,兵符完璧归赵。
布芙小队,准备启程,打算先送乌医老祖回乌狼城,再回三门关。
萧染却说会安排人护送乌医老祖,保证安全送到,让布芙她们尽快回三门关,大战在即,多留东兀一日,就多一分变故。
布芙不肯,坚持要亲自送乌医老祖,却换来乌医老祖的鄙视,说她净瞎操心。
他是乌医老祖,即便被抓了,也得好吃好喝的供着他,谁敢得罪他,也就布芙敢,让她放一百个心。
萧染的手下也不是吃干饭的,再说他自己也有自保的手段。
乌医老祖给萧染留了一堆药和一堆医嘱,先于布芙出了漠阳城。
萧染说等东兀再起之日,必要重谢布芙,被布芙大手一挥,“别整那没用的,等东兀好了,多给点马。”
还是一如既往的到处要马,萧染哭笑不得。
布芙倒是郑重其事的嘱咐萧染,如若对上西兀有个叫熊大力领的兵,那是乌狼部的人,请他手下留些情分。
她提的要求,无有不应。
萧染想正儿八经的和布芙告别,被布芙嫌弃够呛,临走时扔下一句话:
“此战必须赢,老子费了牛劲救了你,可不想再给你收尸!”
萧染轻笑摇头,目送布芙一行人离开,这一别,不知下一次何时再见。
马踏荒原,打破寂静。
布芙一马当先,领着兄弟们朝着三门关的方向一路疾驰。
连日奔波,人困马乏,但每个人眼底都凝着一股不容松懈的锐气。
忽然,李大爪子轻“咦”一声,勒马减速,死死盯着不远处一个土坡下。
众人齐齐望过去,那里躺着一只没了气息的母狗,尸体尚存一丝余温,显是刚死不久。
它瘦骨嶙峋,保持着一种蜷缩护卫的姿态。
在它干瘪的腹下,两只微弱蠕动、尚未睁眼的小狗,正发出细若游丝的嘤咛,徒劳地寻找着温暖的奶源。
死亡的冰冷与生命的脆弱,在此刻形成一幅刺眼的画面。
布芙猛地一拉缰绳,二狼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嘶鸣。
她跃下马背,几步走到那两只小狗跟前,蹲下。
只一眼,布芙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眼前景象瞬间模糊,与记忆深处最难忘的画面轰然重叠。
也是这样的寒冷,也是这样的死寂。
逃难的路上,娘亲也是这样无声无息地倒在路边,枯瘦如柴,却用最后一丝力气将她紧紧箍在怀里,试图用自己早已冰冷的身体为她抵挡风雪和死亡。
是哥哥,哭着掰开娘亲僵硬的手,将她这个几乎冻僵的小丫头扯出来,背在瘦弱的背上,深一脚浅一脚地继续往前走,去寻那渺茫的生机……
“哥。”
她无意识地呢喃出声,喉头像是堵了硬物。
那时的她,和眼前这两只小狗,何其相似。
布芙不再耽搁,猛地脱下自己的外衫,动作甚至有些粗暴。
小心翼翼地将两只蠕动的小狗捧起,将它们裹了个严实,只露出小脑袋。
然后,毫不犹豫地往自己怀里一揣,贴肉安置,用自己的体温去暖着这两个小生命。
做完这一切,翻身上马,恢复了一贯的冷硬与果决,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脆弱从未发生。
“走!”
她低喝一声,一夹马腹。
二狼如离弦之箭射出,她单手持缰,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护在胸前,稳定着那两个紧贴着她的微弱新生。
兄弟们互看一眼,默契地催马跟上,将她护在队伍中央,再次化作一股疾风,卷过荒原,直扑三门关。
布芙的目光穿透荒原,坚定而灼热,仿佛她揣着的不是两只小狗,而是两个必须带回家的、失而复得的亲人。
一到三门关大营,兄弟们的马还未停稳,布芙已经跑向了迎接她们的左军师。
“快快快,给老子弄点羊奶来。”
左军师被布芙慌张的样子,搞的紧张兮兮的,吩咐底下的小兵赶紧去办。
本来想问问她在东兀那边可顺利?兵符可送到?萧染可大好?一看齐齐整整的小队成员,就知一切安好。
又看到布芙哈着腰,捂着胸口,小心翼翼的走路,样子怪的有些搞笑,莫不是受伤了?
“可有受伤?”
“没,好着呢,赶紧找个暖和屋子,边走边说。”
左军师宿舍。
一进屋,窗明几亮,一尘不染,一应物什整齐有序。
布芙瞅瞅左军师,又瞅瞅整洁的宿舍,怀疑道:
“呦呵,出息了啊?”
左军师傲娇的捋着胡子,下巴扬的高高的,他才不说是提前让亲卫收拾的。
怕挨训,更怕挨罚。
就见布芙从怀里掏出一团东西,小心翼翼打开,我天,那里面赫然是两只没睁眼的小狗崽。
左军师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你……”
布芙把小狗崽放到左老头的被子上,让它们既能活动活动筋骨,也冻不着,催道:
“羊奶呢?整到没?”
噗叽!
“啊——啊!布芙,狗崽子拉我被子上了!”
“没事,没事,莫吵吵,老子给你拾掇。”
“你快把这两小畜生拿走,老夫再邋遢也不盖狗屎蹭过的被子!”
“矫情!拉都拉了,来来来,你们两个小玩意,再尿一泡,反正拾掇一回。”
大营灶上给布芙几人一人做了一碗面,面好了,羊奶也寻来了,满满一大碗。
布芙和她的兵负责吃面,左军师负责喂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