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郡牢房深处,石壁斑驳,潮湿的气息混杂着干草的霉味,弥漫在狭窄的过道中。司马昭被单独关押在西侧牢房,铁栏冰冷,映出他满脸的不甘与困惑。他双手紧握栏杆,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目光死死盯着牢门外昏暗的甬道,脑海中反复回放着那日突围又被反围的诡异场景。
明明是他亲率五千精锐,趁着夜色突袭蜀军关押司马懿的营帐,一举击溃看守,成功将父亲救出。彼时蜀军溃散,赵统所部被他的人马团团围住,箭矢如雨般封锁了所有突围路径,胜利仿佛触手可及。可就在他准备下令全歼赵统部、带着父亲回撤雍州之时,四周突然杀声四起,赵云亲率的主力如同从天而降,截断了他们的后路,原本被围的赵统部也瞬间士气大振,调转枪头发起猛攻。
“怎么会这样?”司马昭喃喃自语,声音因压抑的怒火而沙哑,“我军部署周密,突围路线更是反复推演,为何赵云的部队会精准预判我的动向?为何赵统部能在绝境中与援军完美配合?”他百思不得其解,拳头重重砸在铁栏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震得指尖发麻。
他下意识地怀疑队伍中出了细作。那日随行的都是他心腹挑选的精锐,皆是曹魏旧部,按理说不该有蜀军眼线。可除了细作作祟,他想不出任何合理的解释——若非有人暗中传递消息,蜀军怎会如此精准地设下反包围?难道是父亲被关押期间,无意中泄露了什么?不对,父亲素来谨慎,即便身陷囹圄,也绝不会轻易吐露军机。还是说,队伍中早有蜀军安插的内应,只是一直未被察觉?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藤蔓般疯狂滋长。司马昭仔细回想行军途中的种种细节:有人曾抱怨粮草转运迟缓,有人在扎营时无意中提及过行军路线,甚至有几名士兵在突围前神色异常……这些原本被他忽略的细节,此刻都成了印证“细作”存在的疑点。他越想越烦躁,抬脚踹向牢房角落的干草堆,干草纷飞,却丝毫无法驱散他心中的疑云。
与司马昭的焦躁困惑不同,东侧牢房中的司马懿显得异常平静。他身着粗布囚服,须发微乱,却依旧难掩眼底的深沉。他没有像儿子那样焦躁不安,而是背着手,在狭小的牢房中缓缓踱步,目光不时扫过牢墙的缝隙和铁栏的连接处,暗中观察着守卫的换班规律。
蜀军守卫森严,牢房外每隔十步便有一名手持长矛的士兵站岗,腰间配刀,神色肃穆,连呼吸都保持着整齐的节奏。换班时间精准到刻,交接时口令严密,没有丝毫破绽。可即便如此,司马懿心中的逃亡之火从未熄灭。他一生征战,历经风浪,从未像如今这般沦为阶下囚。蜀汉虽占尽优势,但曹魏根基未动,只要他能逃出天水,回到洛阳,便能重整旗鼓,再与庞统周旋。
他的手指轻轻拂过石壁,感受着岩石的粗糙纹理,脑海中已经开始构思逃亡计划。或许可以利用守卫换班的间隙制造混乱,或许可以设法联络上外界的旧部,又或许可以假装生病,引诱守卫靠近……无数个念头在他心中盘旋,每一个都经过精密的算计。他深知庞统智谋过人,此次被俘绝非偶然,想要逃出生天,必须慎之又慎。
“父亲……”隔壁牢房传来司马昭压抑的呼喊,带着一丝无助。
司马懿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应。他知道儿子此刻心中充满疑惑,但他不能被情绪左右。眼下最重要的,是保存实力,寻找生机。他闭上眼睛,表面上看似平静,实则耳朵紧贴墙壁,仔细分辨着外面的每一丝动静,哪怕是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感知。
洛阳,曹魏朝堂之上,气氛凝重得几乎让人窒息。曹芳端坐龙椅,脸色苍白,手中的奏折被捏得皱巴巴的。下方文武百官分列两侧,议论声此起彼伏,却无人敢大声喧哗,唯有焦虑与不安在大殿中蔓延。
“陛下,据逃回来的士兵禀报,司马大将军与昭公子奉命驰援天水,却遭蜀军埋伏,不仅未能解围,反而被赵统、赵云两部合围,如今二人皆已被俘!”太尉蒋济出列奏道,声音沉重,“更诡异的是,昭公子本已救出大将军,且围住了赵统所部,可转瞬之间便被蜀军反包围,实在蹊跷!”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顿时一片哗然。
“蹊跷?依我看,根本不是什么蹊跷!”御史中丞董寻上前一步,目光锐利地扫过众人,“司马懿本就手握重兵,权势滔天,此前便有传言说他与蜀汉暗通款曲,如今他父子二人被俘,恐怕早已归降蜀汉,故意引诱昭公子入局,才导致大军惨败!”
“董大人所言极是!”光禄大夫张缉附和道,“司马懿驻守雍州多年,手握兵权,却对蜀军北伐节节败退,如今更是轻易被俘,这其中定然有诈!想必他早已心怀异心,此次被俘不过是自导自演,目的就是为了劝降其子司马昭,一同投靠蜀汉,日后里应外合,颠覆我大魏江山!”
这些言论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千层浪。原本就对司马懿权势心存忌惮的官员们纷纷附和,指责司马懿不忠不义,请求曹芳下旨剥夺司马懿家族的爵位,缉拿其留在洛阳的族人,以防后患。
“不可!”大将军曹爽挺身而出,怒视着董寻等人,“司马懿乃我大魏功臣,多年来镇守边疆,战功赫赫,岂能仅凭猜测便定其谋反罪名?如今他父子被俘,生死未卜,尔等不思营救之策,反而在这里血口喷人,岂不可笑!”
曹爽与司马懿素来不和,但此刻他深知,司马懿若真被定罪谋反,不仅会动摇军心,更会让曹魏内部人心惶惶。更何况,司马懿家族势力庞大,贸然处置,恐怕会引发更大的动乱。
“曹大将军,事到如今,你还在为司马懿辩解!”董寻反驳道,“逃兵亲眼所见,昭公子本已占据上风,却突然被蜀军反包围,若非司马懿暗中作祟,蜀军怎会如此精准地掌握我军动向?此等反常之事,除了他归降蜀汉,还能有其他解释吗?”
双方各执一词,争论不休,朝堂之上乱作一团。曹芳看着下方争吵的官员,只觉得头痛欲裂。他年幼登基,虽已亲政,但根基未稳,面对如此复杂的局势,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决断。他看向太尉蒋济,希望能得到一个合理的建议,可蒋济也是面露难色,沉吟不语。
此刻的曹魏朝堂,因司马懿父子被俘之事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猜忌与疑虑如同毒藤,缠绕在每个人的心头,而远在天水的司马懿父子,对此一无所知。
与此同时,蜀汉中军大帐内,庞统正手持一份密报,眉头微蹙。帐外寒风呼啸,吹动帐帘猎猎作响,却丝毫没有影响他的思绪。
密报是从荆州传来的,上面详细说明了东吴近期的动向:孙权趁蜀汉北伐、无暇南顾之际,派遣大量官员前往荆州各地,安抚百姓,收拢民心,甚至暗中联络荆州士族,企图将荆州彻底纳入东吴版图。
“孙权倒是会趁虚而入。”庞统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将密报放在案几上。他原本的战略部署中,荆州地处要冲,四面受敌,且与蜀汉核心统治区域相隔较远,管理难度极大,因此并未将其列为必争之地。可如今,荆州百姓对蜀汉心怀眷恋,多年来蜀汉在荆州推行的仁政早已深入人心,若是让孙权轻易收服荆州民心,日后必成大患。
“军师,东吴动作迅速,如今荆州南部数县的百姓已有不少归顺东吴,若是再不采取行动,恐怕荆州就真的要落入孙权之手了。”参军马良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焦急。
庞统点点头,目光深邃:“荆州百姓对我蜀汉有感情,这是我们的优势。孙权想要收服民心,哪有那么容易。”他沉思片刻,继续说道,“传我将令,命关羽之子关兴率领五千兵马,即刻启程前往荆州,协助当地官员安抚百姓,揭露东吴的虚伪面目。同时,命人携带粮草、布匹前往荆州,救济贫苦百姓,让他们知道,我蜀汉从未忘记他们。”
“另外,”庞统补充道,“密令赵广的情报组,密切监视东吴在荆州的一举一动,及时传递消息。若东吴有任何异动,允许关兴相机行事,务必阻止孙权的图谋。”
马良领命而去,帐内恢复了平静。庞统走到地图前,目光落在荆州的位置上。荆州不仅是战略要地,更是蜀汉与东吴之间的缓冲地带,若是被东吴彻底掌控,蜀汉日后北伐,必将腹背受敌。他绝不能让孙权的图谋得逞。
想到这里,庞统的目光又转向天水的方向。司马懿父子被俘,曹魏朝堂大乱,这无疑是蜀汉北伐的绝佳时机。而荆州的局势,又让他不得不分心应对。前路漫漫,挑战重重,但庞统的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坚定的信念。
他相信,只要蜀汉上下一心,运筹帷幄,不仅能保住荆州民心,更能乘胜追击,攻克更多城池,一步步实现北伐大业,恢复汉室江山。而此刻被关押在天水牢房中的司马懿父子,或许还不知道,他们的被俘,不仅引发了曹魏朝堂的动荡,更让蜀汉在北伐与荆州的双线布局中,占据了更加有利的位置。
牢房中的司马懿仍在暗中观察,司马昭依旧在为细作之事耿耿于怀;洛阳的曹芳还在为如何处置司马懿家族而犹豫不决,东吴的孙权则在荆州步步紧逼。一场围绕着天水被俘、荆州归属的博弈,才刚刚拉开序幕。而庞统,正站在这风云变幻的棋局中心,从容不迫地落子布局,掌控着局势的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