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仓城外的秋风卷着枯草，掠过庞统案头那张密密麻麻的地形图。指尖按在“街亭”二字上，他眸中闪过一丝锐光，帐外传来士卒甲胄摩擦的轻响，参军马良躬身而入：“军师，夏侯玄已令部将率三千人守街亭，依险筑垒，囤积粮草于南山之上，摆明了要凭险坚守。”
庞统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手指顺着图上的山道蜿蜒划过：“夏侯玄倒是精明，街亭左有断山，右临渭水，中间一道窄谷贯通东西，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地。他以为据守谷口、囤积南山，便能拖垮我军？”说着，他提笔在南山与谷口之间画了一道圈，“传令下去，令魏延率五千精兵，于今夜寅时出发，绕道断山之后，潜伏于南山脚的密林之中，切记不可暴露行迹。”
马良皱眉道：“魏延将军所部皆是步卒，绕道断山需翻越数座险峰，恐难按时抵达。”
“正因险，才无虞被察觉。”庞统沉声道，“夏侯玄料定我军会正面强攻谷口，必把主力集中在谷口堡垒，南山防守定然薄弱。魏延只需待明日午时，见谷口火起，便率军突袭南山粮仓，一把火将其烧个干净。粮草一失，夏侯玄军心必乱。”
他又点向渭水沿岸：“令马岱率三千轻骑，携带引火之物，沿渭水西岸而行，于明日辰时抵达街亭谷口下游的浅滩处，待魏延动手后，便乘船渡过渭水，袭扰夏侯玄的后方补给线，务必让他首尾不能相顾。”
马良俯身记下，又问：“那正面强攻之事？”
“正面自有我来部署。”庞统眼中精光一闪，“令张嶷率两千士卒，明日清晨列阵于谷口之外，只作强攻之势，多备旌旗鼓乐，虚张声势，吸引夏侯玄的注意力。待南山火起，便佯攻谷口，切勿真的硬拼，只需拖住敌军主力即可。”
“军师此计环环相扣，夏侯玄必败无疑！”马良拱手赞叹，转身欲去传令。
“等等。”庞统叫住他，“再传一令，告知魏延，烧了粮仓之后，不必恋战，即刻率军撤回断山，与马岱会合，待夏侯玄突围之时，于谷中设伏，前后夹击。”马良一一应下，快步出帐。帐外秋风更烈，庞统望着地图上的街亭，喃喃道：“夏侯玄，这街亭，便是你殒命之地。”
与此同时，汝南城外的飞虎营营地，却是另一番景象。
“都给我站稳了！出拳要快，出脚要狠！”赵统身着黑色战甲，声如洪钟，正督率着飞虎营与新近收降的曹魏士卒一同训练。阳光下，新旧士卒列队而立，只是彼此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隔阂。
一名蜀汉旧部的小校猛地将手中的长枪戳在地上，怒视着身旁一名动作迟缓的降兵：“你这厮是不是故意偷懒？平日在曹魏军营是不是只知吃喝享乐，连基本的阵型都走不稳？”
那降兵涨红了脸，攥紧了拳头：“休要胡说！我等在魏营也是日日操练，只是你蜀汉的阵法与我等所学不同，一时难以适应罢了！”
“适应不了便滚回去！别在这里拖后腿！”小校厉声喝道，周围的旧部士卒纷纷附和，降兵们也不甘示弱，双方剑拔弩张，眼看就要动手。
“住手！”赵统大步上前，眼神锐利如刀，扫过争执的众人，“入了我蜀汉军营，便是同袍！旧部也好，降兵也罢，皆是为北伐大业效力，岂能因些许小事内讧？”
他看向那名小校：“蜀汉阵法虽与曹魏不同，但只要用心练习，何愁不能掌握？你身为小校，当以身作则，帮助降兵适应，而非恃强凌弱。”又转向那名降兵，“两军阵法有别，你当虚心求教，刻苦练习，而非心生抵触。若再敢争执，军法处置！”
众人被他威严震慑，纷纷低下头，小校嗫嚅着道：“末将知错。”降兵也拱手道：“谢将军宽恕。”
赵统冷哼一声：“继续操练！若再有差池，休怪我无情！”说罢，他转身走向一旁的营帐，刚掀帘而入，脸上的冷峻便瞬间消融。
苏婉正坐在案前整理军报，见他进来，抬头一笑：“将军今日操练还顺利？”
“顺利个鬼。”赵统揉了揉眉心，在她身旁坐下，语气带着几分无奈，“这些降兵对咱们的训练方法抵触得很，旧部又总瞧不上他们，刚才差点打起来。”
苏婉放下手中的笔墨，温声道：“降兵初来乍到，对新的军纪阵法自然难以适应，旧部又因往日战事对曹魏士卒心存芥蒂，磨合需要时日。”她拿起一杯温热的茶水递给他，“你也别太急躁，不如明日召集各级校尉，商议一套循序渐进的训练章程，让旧部与降兵混编训练，彼此熟悉之后，矛盾或许便能化解。”
赵统接过茶水一饮而尽，握住她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低声唤道：“小婉婉，还是你想得周全。我这性子，一瞧见他们争执就忍不住动怒。”
苏婉脸颊微红，嗔道：“在军中你是主将，当有主将的沉稳。回到营帐，你再这般唤我便是。”
“知道了，婉妹。”赵统笑了笑，眼中满是温柔，“父亲今日去巡查城防了，临走前还叮嘱我，务必妥善处理降兵之事，不可酿成祸端。如今北伐在即，汝南是后方重镇，飞虎营更是精锐，绝不能出任何岔子。”
“嗯。”苏婉点头道，“我已将降兵的名册整理妥当，明日可按其往日擅长的兵种重新编排，与旧部穿插搭配。训练时，让经验丰富的旧部老兵担任教头，耐心指导，想来能减少不少抵触情绪。”
她顿了顿，又道：“另外，我听闻有些降兵家中亲人尚在曹魏境内，心中不安，故而训练时分心。或许可以传下命令，凡真心归降者，日后若北伐成功，可允许他们接家人团聚，也好安他们的心。”
赵统眼中一亮，拍了拍大腿：“好主意！就依婉妹所言。明日我便召集众将，宣布这些章程。有你在身边帮我，真是省了不少心。”他凑近她，在她额上轻轻一吻，“累了一天，快歇息片刻吧，剩下的军报，我来处理。”
苏婉脸颊更红，轻轻推开他：“还是我来吧，你今日督率训练，也够辛苦了。对了，军师那边可有消息传来？听闻陈仓战事吃紧，不知军师如何部署攻打街亭。”
提及军务，赵统神色凝重起来：“昨日收到军师传来的密信，只说不日便会对街亭动手，让我们守住汝南，稳固后方。军师智谋过人，夏侯玄虽有几分能耐，想必也不是军师的对手。”
正说着，帐外传来士卒的禀报声：“将军，赵老将军巡查城防归来，请您过去一趟。”
赵统起身整理了一下战甲，对苏婉道：“我去去就回。婉妹，你早些歇息，莫要太累。”
“放心去吧，我等你回来。”苏婉含笑点头，目送他走出营帐。帐外的训练声依旧传来，只是比刚才平和了许多，她拿起桌上的名册，细细翻看，心中默默想着如何能让这些降兵更快地融入飞虎营，为蜀汉北伐贡献力量。
陈仓的夜色渐浓，庞统帐内的烛火却依旧明亮。他再次核对了一遍计策细节，确认无误后，将地图卷起，递给身旁的亲卫：“速将此计送往魏延、马岱、张嶷三部，务必确保万无一失。”
秋风掠过脸颊，带着一丝寒意，却吹不散他眼中的坚定。街亭的险峰之上，夏侯玄还在做着坚守的美梦，他不知，一张由智谋织成的大网，已悄然向他笼罩而去。而汝南的营地里，赵统与苏婉正为整合兵力而殚精竭虑，新旧士卒的磨合虽有波折，却也在一步步走向正轨。蜀汉北伐的洪流，正朝着街亭方向，滚滚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