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妃娘娘在小荷池钓鱼呢。”万全躬身道。
钓鱼?她何时会这玩意儿?
多半又是郭氏的主意。
赵王勾起一侧嘴角,提步向小荷池去。
小荷池是个两亩见方的池子,在兰希阁东侧不远,种着十多品名贵莲花。
如今四月初,小荷才露尖尖角。
清晨时分飘过点雨,鲜嫩半展的荷叶上,滚着晶莹的水珠。
郭妡和傅侧妃各持一支钓竿,在白玉栏杆前坐着。
石桌上摆着点心茶水。
郭妡身旁竹篓里有四条鲫鱼,傅侧妃那儿仅一条。
眼见两边鱼儿同时咬钩,心急的傅侧妃立马收线,结果鱼儿出水就跌进池塘。
她懊恼皱眉。
郭妡则耐着性子,等到鱼线被扯得老长,确定鱼儿无处可逃,她才提竿。
一条约摸五六斤重的皖鱼,活蹦乱跳的在池子里挣扎着。
“哇!好厉害!”
傅侧妃目光一瞬充满崇拜。
然而她们的钓竿简易,就是水边竹林砍的一根细竹。
在大鱼迅猛挣扎下,竹竿弯得厉害,郭妡两手拉紧,蹬着栏杆死死不放。
竹林边,赵王挑起竹枝,哗哗几声轻响,有水珠滴进衣领,他轻嘶一声,在热闹的小荷池边并未引起任何人注意。
郭妡身旁的傅侧妃,顾不上羡慕崇拜,想也没想就丢掉自己那根钓竿。
一副今天说什么都要将这大鱼吃了的狠劲,抄起网兜帮郭妡捞鱼。
这种泼天大喜事,两人都不肯假手婢女。
好不容易吭哧捞出水面,刚露出个笑脸,那鱼儿一个打挺,直甩得她们满身水。
但两人都是笑容不减的,轮流掂了回大鱼,才欢喜地交给荷盈。
“片一半做酸菜鱼,另一半清蒸,中午吃这新鲜的。”郭妡笑着吩咐。
钓到大鱼的喜悦,萦绕着在场每一人。
唯独荷盈拎着鱼有些懵,“娘子,何为酸菜鱼?”
郭妡笑面微顿。
这时代,还没有酸菜鱼呢。
甚至除了张家村的人,其他人炒菜都没见过。
眼见众人好奇,郭妡便耐心解释。
“我从村中带来的酸菜和着姜片、胡椒、花椒等做个汤底,再将新鲜鱼肉剃掉骨刺,切薄片,在汤中汆熟,出锅后弄些葱花蒜末,用热油泼香即可。”
这年头,没有辣椒等物,只能吃个简易版,但也已经足够美味。
就这么一讲,大家都十分神往。
荷盈记着做法就往厨房去,香菱忙道:“侧妃和娘子衣衫都湿了,先进丹辉馆歇一歇,奴婢们去拿衣裳来换。”
“好。”郭妡和傅侧妃都随和应了,相携在中厅浣手等候。
傅侧妃的居所离此很近,几名侍婢带着她去东侧沐浴换衣。
没多久,茉珠也捧着衣裳来了。
郭妡嗅了下身上的腥味,倒也还好。
毕竟田间地头跑的,总有满身腥臭的时候。
但现在混在贵族堆里,衣裳有异味,就是失礼。
她走进西屋,不似傅侧妃般焚香沐浴,彻底洗净一身脏垢。
这里是东跨院,住着赵王。
即便钓到大鱼心情不错,她却还带着一份天然的警觉。
郭妡在屏风后头,飞快脱下外中两层溅湿的衣服,将里衣留着不换。
又迅速取下屏风上搭着的衣裳。
门在这时开了。
今日太阳躲在浓云后头,只有几缕辉光撒向人间。
这微弱的光,足以照亮屏风前的高大身影。
不是荷盈,不是香菱,更不可能是茉珠。
郭妡瞳孔猛地一缩。
她没有遇事尖叫的习惯,这份与生俱来的冷静,让她在愣怔一瞬后,飞速披衣系带。
可赵王没给她机会,箭步绕过屏风,打破朦胧遮挡。
在郭妡紧缩的瞳孔蓦然睁圆时,他一手捂住她双唇,一手收拢她双腕,紧紧抓在掌心,高高扬起。
“砰”的一声,将人按在椅子上。
郭妡没来得及系好的浅碧罗纱,自纤薄脊梁滑落,沿着椅背跌在地上。
她条件反射抬腿,又死死抑制住对赵王胯部蠢蠢欲动的攻击。
最后的冷静告诉她不能踢。
这不是法治社会,没有正当防卫一说。
克制不住这断子绝孙脚,便足以葬送全家性命。
她抬眸,只见赵王朝她绽出一个叫人毛骨悚然的笑。
狭长凤眼里,乌黑的眼瞳紧紧锁着她,在她耳边轻轻道:“不许叫。”
郭妡蹙眉。
她不找死,自然不会叫。
但满眼的不敢置信,藏也藏不住。
这人疯了!
他当真敢下手!还是在裴家的府邸里!
那裴玄止在他眼中是什么?仁义礼智信在他眼中又算什么?
楷,乃正直、模范之意,身为皇子,便是这般正直模范的?
郭妡一瞬遍体生寒,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
冷静!她拼命命令自己。
终于在眼睫轻颤里,她抑制住了难得的惊慌,微微点头。
赵王满意笑了笑。
捂她嘴的手滑落在下颔处,两指扣着她下巴,大拇指压着她下唇,一个用力便拧开齿关。
他低头,唇舌长驱直入。
这个吻没有技巧可言,只有无边的掠夺。
郭妡盯着眼前无限放大的脸,抑制不住的浑身一僵。
与裴玄止虚与委蛇这样久,那是她将自己对他的感官催眠封闭。
她麻木着一味讨好,心底毫无波澜。
但赵王,在她的感官里如此清晰。
真尼玛忍不了啊!
大脑这瞬间失控了,她果断放开对右脚的压制,朝赵王小腹狠狠一踹。
堂堂七尺男儿,知道她力气大,但没防着她力气这样大,直被踹得退后两三步。
掌心一滑,彻底放开她。
赵王错愕地按着肚子,眼底蓦然浮现一抹狠厉。
他盯着郭妡,指腹划过濡湿的双唇,双目阴鸷将她完全裹覆。
似在思考如何惩罚她的不乖。
最终却化作一声不辨情绪的轻笑。
“能伺候裴大郎,不能伺候孤?”
“?”这是哪门子混账话?
郭妡心跳如战场的鼓点,一半被疯子吓的,一半是气的。
只觉得这人疯癫得太过危险。
此刻的她似被恶鬼盯上,寒毛都竖了起来。
“赵王殿下请自重,我与世子两情相悦,世子过文书聘我为侧室,我伺候世子心甘情愿且天经地义。殿下身为世子表兄,对我做这般失德失礼之事,殿下自觉对得起世子么?何况傅侧妃可还在隔壁呢!”
郭妡压低声音。
趁他不备,捡起一件衣裳裹住自己,飞快打个死结。
事实上,丹辉馆为三间式,每间都有独立的两扇雕花门,三间屋子以白墙相隔。
傅侧妃和她隔着个中厅,两堵墙外,几乎听不到动静。
可不这样说,赵王如何忌惮。
虽然她心里隐隐觉得,这样说也没有什么卵用。
他能神不知鬼不觉进这屋子,安知不是完全掌控了整个丹辉馆。
此刻的情形,若被人撞破,赵王不会有任损失。
而她,逃不过一死。
这就是封建制度对女子的残酷压迫。
用所谓清白规训裹挟她们一生。
可她不能死,苦心经营下,已经初见曙光,不能倒在这里。
郭妡防备地盯着赵王,脑子飞快转着。
虽有心理准备,赵王不会将裴玄止和傅侧妃放在眼中。
但她显然还是低估了赵王的变态程度。
她那几句话,不但没有使赵王忌惮。
反而因那两人与他的关系衍生出的背德感,让他更为兴奋。
在他眼中,即便找皇帝评理,今日他要个女人,裴玄止也要双手奉上。
何况眼前女子又不是臣妻,只是一个妾罢了。
权贵之间,互赠个妾,稀松平常。
可现在,似乎接受裴玄止的赠予,倒不如自己偷来得趣。
赵王拍拍袍服上的脚印。
因郭妡鞋上沾着晨雨浸湿的春泥,轻易拍不干净,他便低头瞧着。
不知忽然琢磨出个什么主意,他直接放弃清理脚印。
重新欺身上前,嗤笑道:“两情相悦?卿卿十八岁大龄做妾,不为裴大郎权势,为和他两情相悦?”
十八岁大龄……
算了,在普遍十四五岁成婚的世界,大龄就大龄吧。
她盯着赵王瞧了这半晌,越瞧心里越有底。
虽不知,老天是不是给她新开了什么魅魔系统。
导致她如此吸引这些神经病的目光。
却在踹赵王这一脚后,通过赵王的反应,琢磨出了一点端倪。
只需再试一试。
郭妡平复心绪,“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两情若是坚贞,便无惧年龄,身份和地位,我与世子是跨越生死的情意,并非殿下所说图他权势。”
她讲得掷地有声。
便见赵王的眼眸十足危险的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