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不管有没有姬妾，听赵王这么说，皆会心一笑。
唯有裴玄止沉吟许久，总觉得这话耳熟，只是不大回忆得起来。
他也没纠结，盯着赵王袍子上清晰的脚印，沉思一刻。
傅侧妃那般斯文的人，应该是不会动脚。
剩下便是那两位山女。
他忍不住咋舌，西南女子就是武德充沛。
不单他挨过踢，就连皇子亲王也不能幸免。
不过，这才进府两日便如此恃宠而骄，恐怕前路不长。
到底是他送进去的人。
不求几个异族女子，将来在新帝后宫能有多大作为。
只求她们当下拢得住赵王的心，在川州地界与他多行方便。
目前看来，赵王应该是喜欢的，毕竟他难得转了性儿。
如此不敬的举动，全然不以为忤，满眼是笑。
裴玄止悬着的心慢慢降落，抬头便听赵王饶有兴趣问：“表弟在想什么？”
裴玄止回神，抱拳道：“微臣想起，当初妡儿也踢过微臣一脚罢了。”
“嗯？”赵王哼出个鼻音，肉眼可见的淡了笑容。
还真这般对过他？
赵王眼尾挑起，那郭氏踢裴玄止时，是怎样的心境？
打情骂俏，还是争风吃醋气急了？
总归不是踢他一般泄愤吧。
他眼眸缓缓变冷，瞥着裴玄止头顶的白玉冠，状似闲谈，“郭氏如此得你心？任她拳打脚踢？”
裴玄止笑道：“何止踢，也掐呢，俗话说打是情，骂是爱嘛。”
“哦？是这样吗？”赵王彻底冷脸。
他竟不知，民间还有这个说法，随即一脸若有所思。
裴玄止未有所觉，赔笑一声。
赵王眼神更冷，没心思多问，众人也未多想，正好抓紧时间办正事。
几人围着几十卷卷宗，看得懂字的，看不懂字的，纷纷各抒己见，到晌午时分才散了。
赵王没留饭，径直去了傅侧妃的兰希阁。
一进屋，打量一眼在摆的膳食，并没有酸菜鱼，鱼都没有。
他脚步一顿，“今日不是钓鱼么，鱼呢？”
傅侧妃起身，“大王，妾今日只钓到一尾巴掌大的鲫鱼，还叫万全拎去放生了。”
“……”万全低着头。
造孽！
赵王扯谎征用丹辉馆，大堆内侍、女官肃穆清退众人。
除了傅侧妃和她跟前的人得了几句解释，其他人都被捂着嘴拖走。
为免她们想起鱼，再回头来寻，那些鱼自然也留不得。
当着傅侧妃的面，篓子里几尾鲫鱼全放了。
“郭氏不是钓到了，她没分你一些？”赵王不知内情，撩袍子坐下。
傅侧妃随口道：“如何好厚着脸皮去要。”
说罢，她使个眼色，令侍女奉茶。
瞥见赵王进屋就没什么好脸，也不在意，一味叫人将膳食全摆上来。
羡秋院中，裴玄止倒美美吃了一顿，直夸郭妡心思灵巧。
握着她手腕时，瞧着腕子上几道红印，他两眉一皱，“如何受了伤？”
郭妡不在意一瞥，“许是鱼儿挣扎得厉害，傅侧妃帮妾起竿时，握得太紧印下的。”
裴玄止心疼摸了摸，“为夫这鱼吃得当真不易。”
郭妡笑一笑，“只要郎君喜欢就成，池子里的鱼土腥味重，有机会，妾去山涧里给郎君抓几尾回来，那才好吃。”
裴玄止叫人进屋拿出祛瘀膏子来，细细帮郭妡抹上。
听她还会抓鱼，裴玄止笑道：“那可是太厉害了，不若下午就去，过脚河不远。”
上回，她出府没玩好，还陪着自己委曲求全讨好赵王一番，他是有意补偿一二的。
“成！”
郭妡一点没客气，直接站起来。
叫荷盈几个拿套衣衫，就准备出门。
裴玄止瞧她这般迫不及待，对她已没半分疑虑，只觉得自己在她这儿万分受重视。
他牵起郭妡的手，说走就走。
马车里，荷盈才找到机会和郭妡说话，低声焦急问：“娘子可见到赵王了？”
郭妡想起来就觉得糟心，微微点头。
荷盈心底一沉，果然。
“赵王跟前的内侍，与我们说，娘子已自后门出去，与傅侧妃一道去了兰希阁，可丹辉馆哪有后门？奴婢也不敢声张，更不敢去问傅侧妃，只得带着香菱姐姐和茉珠先回来。”
她心底还后怕着，目光落在郭妡手腕，傅侧妃哪里抓过娘子的腕子，何况这样宽的印子，哪里是女子有的力气。
多半是赵王，她眼中显露一丝心疼，过后又是担忧。
郭妡拍了拍荷盈的手，“我没事，你做得不错。”
荷盈摇头，“奴婢幼时就听过，赵王的母亲郑贵妃与陛下有青梅竹马的情谊，郑贵妃与高皇后一道入潜邸，始终以妾妃之身同高皇后平分秋色。特别是高皇后二十几年未得皇子，赵王身为陛下的长子和最喜欢的皇子，从来想要什么便能得到什么，他没尝过失败的滋味，娘子今日无事，不代表往后无事。”
她呼吸紧着，这些日子，见识过娘子的本领，她该相信娘子的。
可赵王，他的身份太过遥不可及。
他的人生也太过一帆风顺。
他不是世子需在意皇家恩宠，需在意名声政绩，他在这世上几乎没有弱点。
若非通敌叛国或是举兵造反的重罪，皇帝都不会拿他怎么样。
区区一个女子，想从他手中全身而退，难如登天。
“这些，我都知道，别怕，他盯上我便是对我有所求，而我当前，对他并无所求。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郭妡依旧轻轻拍着荷盈的手背安抚着。
眼前少女，也是经历过当朝权贵子弟强取豪夺的。
对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最能感同身受。
即便到她身边不久，荷盈也是最能忧她所忧的，单这一点，就能给郭妡不少慰藉。
所以，她总是愿意同荷盈多说一些。
荷盈听她讲完，沉着眸子，微微想了想，“娘子想说，在当下，您无所求，所以占据上风。”
郭妡点头，“于我一身是如此，但若再次牵扯父母亲人，便不是如此。我不知道赵王如今的兴趣能维持多久，但不管怎样，要做好准备，在赵王失去耐心威胁我之前，为家人寻个好去处。”
面对郡公府时，家人藏得住，不得不说有洪仓宗语焉不详的功劳。
可赵王呢，他那神经病的脑子，谁知何时会出这损招。
荷盈在郭妡的引导下，显然也想到了。
她记起张娘子对她和蔼的笑，眼中坚毅闪过。
“娘子，宋王虽势弱，却也是陛下的皇子，高皇后和郑贵妃打擂多年，未必不会有认下宋王为嫡子的那日，届时赵王便会失去优势，若宋王能依托高皇后一族的势力成为太子，赵王还能这般胡作非为吗？”
荷盈抿唇，将她想到的办法说与郭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