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牛”麦卡洛克带来的德州风暴，短暂地撕裂了超常现象管理与应对署布下的囚笼，但也让水面下的暗流变得更加汹涌。
就在“野牛”与张烨团队敲定初步合作策略后的当晚，那部名为“孤星线”的加密卫星通讯设备，发出了低沉而持续的震动提示音。
此时已是深夜，安全屋内大部分成员已经休息，只有陈静和雷耶斯还在客厅里，对着笔记本电脑梳理白天获得的信息。
雷耶斯看了一眼设备屏幕上显示的、经过层层转码的陌生识别码，与陈静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
“接吗？”陈静低声问，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准备随时启动额外的反追踪程序。
雷耶斯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她拿起通讯器，按下了接听键，但没有首先开口。
短暂的静电噪音后，一个压得很低的、带着明显紧张和犹豫的年轻男声传了出来，语速很快：“是、是雷耶斯探员吗？还有陈静博士？”
“你是谁？”雷耶斯的声音冷静而戒备。
“我、我叫阿米尔·贾汗。超常现象管理与应对署战略分析部的三级分析员。我长话短说，这个频道不一定绝对安全，但已经是目前我能找到的、最不容易被内部监控的渠道了。”
雷耶斯和陈静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
超常现象管理与应对署的内部人员？
主动联系？
“你为什么联系我们？有什么目的？”雷耶斯继续问道。
“我听到了今天会议室里的争吵。”阿米尔的声音带着一丝后怕，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麦卡洛克先生，他说的很多话，是对的。超常现象管理与应对署内部，对你们的态度并不统一。海耶斯副局长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来自比超常现象管理与应对署更高的层级。”
他顿了顿，仿佛在斟酌用词，又像是在鼓起勇气：“我认为他们处理你们的方式是错误的，而且是危险的。不仅仅是对你们危险，对整个国家都可能构成危险。”
陈静忍不住开口，语气带着研究者的探究：“贾汗先生，你能具体说明吗？什么样的危险？更高层的压力来自哪里？”
“我不能完全确定压力的具体来源，”阿米尔的声音更加急促，“但肯定涉及国会山，甚至可能涉及，涉及总统行政办公室的某些顾问。海耶斯副局长得到的指令核心只有两个：第一，不惜一切代价获取并控制张烨先生所掌握的超自然力量和技术；第二，掩盖所有可能引发公众恐慌或质疑政府能力的超自然事件真相，尤其是，尤其是与政治核心人物相关的。”
雷耶斯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与政治核心人物相关？比如？”
通讯器那头传来阿米尔深吸一口气的声音，仿佛下定了决心：“我通过我的权限，偷偷调取并整理了几个近期被标记为‘高度敏感’、‘需特殊处理’的案件档案。这些案件都被迅速归档，禁止深入调查。我把加密数据包通过这个频道的附属数据链传给你们。”
几乎同时，陈静的电脑发出了接收到加密文件的提示。
她立刻开始操作解密。
阿米尔的声音继续传来，带着一丝颤抖，但更多的是发现真相的激动：“这些案件表面上毫无关联，有的是议员助理突然精神崩溃，有的是某个游说集团的异常人事变动，甚至有一起是某个智库负责人诡异的自杀事件，但它们的共同点在于，都涉及到了一些政治人物，而这些政治人物，在事件发生前后，都表现出了一种，一种不同寻常的‘转变’。”
“转变？”
雷耶斯追问，“什么样的转变？”
“他们变得，更加极端，更加富有煽动性。”阿米尔组织着语言，“不是普通的政治立场转变，而是一种，质的飞跃。他们的言论更具穿透力和感染力，能轻易调动起支持者的狂热情绪，同时也能让反对者感到莫名的恐惧和厌恶。但这还不是最诡异的，”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回忆什么令人不适的场景：“诡异的是，他们身边似乎形成了一种，一种无形的‘场’。我称之为‘共识力场’。”
“共识力场？”陈静皱起眉头，这个术语超出了常规科学范畴。
“是的，”阿米尔肯定道，“在这种‘力场’范围内，持不同意见者会感到巨大的心理压力，思维变得迟滞，难以提出反对意见。而支持者则会变得更加狂热，思维高度同质化。会议、听证会、甚至是私人谈话，只要这些人在场，讨论就会迅速走向极端，任何理性的、中间派的声音都会被无形中压制或扭曲。就像是某种精神层面的癌细胞，在感染并扭曲正常的交流与决策过程。”
雷耶斯倒吸一口凉气，她立刻联想到了张烨之前提到的“概念性邪魔”和“国家之癌”：“你的意思是，这种‘力场’是超自然现象？”
“我无法用现有的科学理论完美解释，”阿米尔的语气带着困惑与肯定交织的复杂情绪，“但结合张烨先生的存在，以及你们带来的关于‘概念性存在’的信息，我认为，是的。这很可能是一种我们尚未认知的超自然现象。而且，它似乎与权力、政治、谎言，这些概念紧密相关。”
陈静此时已经初步解密了数据包，快速浏览着里面的内容，脸色越来越凝重：“档案记录，受害者都有接触过参议员塞缪尔·克莱文或其核心圈子的记录，或者在事件发生前，参加过由克莱文主导或大力推动的政策宣讲会、募捐活动。”
“克莱文？”雷耶斯喃喃道，一切都联系起来了。
阿米尔的声音带着一丝恐惧，也带着一丝揭开谜底的决然：“所以我假设，我们面对的，可能不是一个传统的幽灵或者怪物。而是一种，‘国家之癌’。它寄生在这个国家的政治躯体上，以谎言、分裂和权力欲望为食粮，通过像克莱文这样的‘宿主’传播，扭曲现实，破坏理性的根基。海耶斯副局长他们，他们或许知道一部分真相，但他们选择的是控制和掩盖，甚至可能，有人想尝试利用这种力量！”
他几乎是用气音说道：“我认为，超常现象管理与应对署内部，可能已经有高层被渗透了，或者，至少是默许了这种渗透。他们对你们的态度，不仅仅是因为恐惧你们的力量，可能也因为，你们是这股扭曲力量的‘天敌’？你们的存在，威胁到了某种平衡，或者说，威胁到了某些人的阴谋？”
通讯器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阿米尔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他提供的信息太过震撼，几乎印证并深化了团队最坏的猜想。
“贾汗先生，”雷耶斯的声音变得严肃而郑重，“你提供的信息非常重要，但也极其危险。你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帮助我们？”
阿米尔沉默了几秒，然后轻声说道：“我加入超常现象管理与应对署，是因为我相信科学和理性，相信我们可以理解并应对未知，保护这个国家。但我看到的，是隐瞒，是扭曲，是为了权力而放弃原则。这不对，这不应该是一个守护者机构该做的事。你们看起来像是在真正地解决问题，哪怕方式，很特别。我觉得，也许你们才是对的。”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我也不想生活在一个被谎言和扭曲力场控制的国家。”
“我们明白了。”雷耶斯沉声道，“感谢你的勇气，贾汗。请务必注意安全，非必要不要再主动联系我们，我们会通过安全渠道与你保持单向联系。”
“好，好的。你们小心。”阿米尔说完，迅速切断了通讯。
客厅里，雷耶斯和陈静久久无言。
窗外，华盛顿特区的灯火依旧辉煌，但在她们眼中，这片光芒之下，隐藏着足以吞噬整个国家的、无形的癌变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