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洞察人心】显威，识别煽动者
钱大伯那一句“有本事让他李老四，滚下台”，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老槐树下本就紧绷的气氛上。
空气凝固了。
所有嘈杂和议论都瞬间消失，只剩下风吹过槐树叶的沙沙声。钱家村的村民们，眼神复杂地看着钱大伯，有敬畏，有认同，也有一丝担忧。而远处，被烟杆直直指着的李家村村长李老四，一张脸先是涨红，随即铁青，捏着拳头，额角的青筋一跳一跳，显然是气到了极点。
张伟站在沈铭身后，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他知道，这下是彻底捅了马蜂窝了。钱、李两村的矛盾是历史遗留问题，为了争水、争地、争林子，械斗都出过好几次，是镇里挂了号的“老大难”。钱大伯这手釜底抽薪，直接把一个土地流转的经济问题，变成了两个宗族之间不死不休的政治问题。
这根本就是个死结！
沈铭没有看暴怒的李老四，也没有理会钱大伯脸上那志在必得的冷硬表情。他的目光，依然平静地扫视着人群。他知道，钱大伯抛出的这个难题，看似是针对李老四，实则是将了他一军。
他如果答应，就等于一个镇干部公然介入村级选举，插手宗族纷争，这在官场上是大忌。他如果不答应，那他刚才说的“自己当家做主”，就成了一句彻头彻尾的空话，他今天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钱大伯，这只老狐狸，是在用整个钱家村的信任，来逼他当场站队。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人群中一个尖利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大伯说得对！李老四当村长这些年，好事全往他们李家村划拉，咱们钱家村喝过他一口汤吗？现在搞什么土地流转，成立什么委员会，选来选去，还不是他李家人说了算？到时候地没了，钱也没了，咱们找谁哭去？”
说话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瘦猴似的，眼睛滴溜溜地转，透着一股机灵劲。他叫钱二狗，在村里是出了名的游手好闲，但嘴皮子利索，很会来事。
他这一嗓子，立刻打破了僵局，也瞬间点燃了钱家村村民们心中积压已久的怨气。
“二狗说得没错！有李老四在，这事就成不了！”
“就是！咱们信不过他！”
“沈干部，你要是真有诚意，就先给我们一个说法！不然这事没得谈！”
群情再次鼎沸，矛头从李老四身上，渐渐转向了沉默的沈铭。人们的眼神里，充满了质疑和一种“果然如此”的失望。
李老四那边的人也按捺不住了，隔着人群就骂了起来。
“钱二狗你放你娘的屁！我们村长怎么了？你们钱家村自己不争气，怪得了谁？”
“想把我们村长搞下台？做你们的春秋大梦去吧！”
两边的人马隔空对骂，眼看就要从文斗升级成武斗，场面彻底失控。
沈铭的眉头微微皱起。他看着那个上蹿下跳，不断用言语挑拨着双方怒火的钱二狗，心里升起一丝异样。
不对劲。
钱家村的人排斥李老四，这很正常。但钱二狗的反应，太激烈了，也太刻意了。他不像是在表达愤怒，更像是在卖力地表演愤怒。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为了解决问题，而是在把火烧得更旺，把所有可能的回旋余地都堵死。
就在这时，沈铭的脑海中，那个冰冷的界面无声地浮现。
【洞察人心（中级）已启动】
他的视线锁定了钱二狗。下一秒，一行行淡蓝色的文字，清晰地呈现在他的意识里。
【人物：钱二狗】
【身份：钱家村村民】
【当前情绪：兴奋、紧张、贪婪】
【核心诉求：搅黄土地流转，拿到李福生承诺的后续报酬，并进入李家沙场当监工。】
【近期关键记忆片段：昨日傍晚，在村后小树林，从李家村村长李老四的堂侄李福生手中接过五百元现金。李福生承诺，只要今天能带头起哄，让沈铭下不来台，事成之后再给五百，并安排他去沙场当个小头头，每月工资一千二。】
原来如此。
沈铭心中一片雪亮。
李老四本人或许只是被钱大伯激怒，但他的族人里，已经有“聪明人”在用下三滥的手段了。他们知道，只要钱、李两村的矛盾被彻底激化，土地流转委员会就根本无从谈起。花一千块钱，雇一个钱家村的混混来当“内鬼”，从内部引爆矛盾，这招不可谓不毒。
钱二狗还在唾沫横飞地煽动着：“大伙儿都想想！地是咱们的命根子！交到李老四那种人沾边的委员会手里，跟把羊送进狼嘴里有什么区别？这个沈干部，年纪轻轻，嘴上说得好听，我看他就是跟李老四他们一伙的！想把咱们卖了，换他的官帽子！”
这话极具煽动力，一些原本还对沈铭抱有期望的村民，眼神也开始动摇了。
张伟急得满头是汗，凑到沈铭耳边小声说：“沈科长，要不……咱们先撤吧？这情况不对，别真打起来了！”
沈铭却像是没听见。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钱二狗，直到对方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声音也渐渐小了下去。
整个场子，又一次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沈铭，想看他如何应对这个近乎无解的死局。
“说完了吗？”沈铭开口了，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钱二狗梗着脖子：“说完了！怎么，沈干部，你还想堵我们的嘴不成？”
“不，你说得很好。”沈铭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笑容，只是那笑容让人感觉有些冷，“你说土地是命根子，我赞成。你说不能把羊送进狼嘴里，我也赞成。”
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提高：“但是，我最赞成的，是你说的最后一句话。绝对不能为了某些人的官帽子，或者……为了某些人的一点小钱，就把全村的命根子给卖了！”
他把“一点小钱”这几个字，咬得特别重。
钱二狗的脸色微微一变，但还是强撑着：“你……你什么意思？”
沈铭没有理他，而是环视全场，朗声说道：“各位乡亲，钱大伯提出的问题，很尖锐，也很现实。钱、李两村的矛盾，我也早有耳闻。但是，我们今天在这里，是要解决问题，不是来激化矛盾的。”
他向前走了两步，站到了场地的最中央。
“我提议的村民委员会，选的是谁？是全村人信得过的公道人！如果大家信不过李老四，可以不选他。如果大家信不过钱大伯，也可以不选他。选谁，不选谁，票在你们自己手里！”
“至于说怕有人从中作梗，搞小动作……”沈铭的目光，像两把锥子，重新钉在了钱二狗的脸上，“我更不担心。因为我相信，咱们青云镇的爷们儿，都是有骨气的。没人会为了区区几百块钱，就出卖自己的乡亲，当别人的狗！”
“轰”的一声，人群炸了。
“几百块钱？”
“谁拿了几百块钱？”
“沈干部这话里有话啊！”
村民们都不是傻子，立刻听出了沈铭的弦外之音。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焦到了脸色已经开始发白的钱二狗身上。
钱二狗只觉得头皮发麻，沈铭的眼神仿佛能把他看穿，让他浑身不自在。他强作镇定，色厉内荏地喊道：“你……你血口喷人！谁拿钱了？你拿出证据来！”
“证据？”沈铭笑了，他摊了摊手，“我一个外人，哪来的证据？我只是觉得奇怪。”
他慢悠悠地踱到钱二狗面前，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
“我奇怪，你钱二狗在村里是出了名的懒汉，跟我在这掰扯半天，不耽误你打牌摸鱼吗？我奇怪，你昨天还跟你三叔为了谁家多占了一垄地吵得不可开交，今天怎么就这么关心全村的利益了？”
沈铭每说一句，就向钱二狗逼近一步。
“我更奇怪的是，李家村的沙场，前两天不是还把你给赶出来了吗？怎么你今天骂李老四骂得这么凶，脸上却一点没有恨意，反而……有点兴奋呢？”
沈铭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只有钱二狗能听清，但他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锤，狠狠敲在钱二狗的心坎上。
钱二狗的冷汗“唰”地一下就下来了。
他怎么会知道沙场的事？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兴奋？
他看着沈铭那双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睛，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攫住了他。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剥光了衣服的小丑，所有肮脏的心思，都在对方的注视下无所遁形。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钱二狗的声音已经带上了颤音，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不知道？”沈铭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他不再压低声音，而是对着所有人，清晰地说道：“好吧，既然你不知道，那我们就换个话题。”
他猛地一转身，不再看已经摇摇欲坠的钱二狗，而是面向所有村民，目光炯炯。
“各位，在讨论怎么成立委员会之前，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先做一件事。”
他的目光扫过钱大伯，扫过李老四，最后，重新落回到魂不守舍的钱二狗身上。
沈铭伸出一根手指，直直地指向钱二狗，声音不大，却如平地惊雷，在每个人耳边炸响。
“那就是，先把混进我们队伍里的蛀虫，给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