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张伟那句带着几分神秘和敬畏的问话,沈铭正端着搪瓷茶缸喝水,差点一口呛到。
“噗……咳咳!”他猛地咳嗽起来,茶水都溅了几滴在胸前。
张伟吓了一跳,赶忙上前给他拍背:“沈哥,你没事吧?慢点喝。”
“我没事。”沈铭摆了摆手,好不容易才顺过气来,哭笑不得地看着张伟,“你这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省领导的公子?我要是省领导的公子,还用得着在这儿跟人磨嘴皮子?早把那王总按在地上摩擦了。”
他的话糙,但带着一股不加掩饰的坦诚。
张伟挠了挠头,嘿嘿一笑:“我这不是觉得……您太神了吗?那王总一看就是人精,硬是被您几句话给说得没脾气了。那助理临走前那眼神,看您就跟看神仙似的。”
沈铭笑了笑,没再解释。
他心里清楚,自己哪里是什么神仙。不过是模拟器在背后开了挂,让他提前看到了所有的死路,然后硬着头皮,走上了那条唯一看起来像自杀的活路。
在别人眼中惊世骇俗的“神操作”,于他而言,不过是照着标准答案抄作业罢了。
只是这份作业,抄起来需要赌上身家性命的勇气。
他把喝干的茶缸往桌上一放,站起身:“行了,别在这儿瞎琢磨了。正事干完了,咱们也该干点接地气的事了。”
“啊?干啥?”张伟一愣。
沈铭嘴角一扬:“发钱。”
……
半个月后,青云镇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大喜日子。
绿源生态农业公司的第一笔土地流转租金,六百多万现金,由银行的专业运钞车,直接送到了镇政府大院。
孙建国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现金堆在一起,红色的钞票垛成一座小山,就摆在财务室里,由几个镇上的民警和公司保安里三层外三层地看着。那红彤彤的颜色,晃得人眼睛都发晕。
他一整天都坐立不安,时不时就要去财务室门口转一圈,生怕那钱长了翅膀飞了。
钱,最终没有在镇政府过夜。
沈铭的决定是,现场发放,发到每个村民的手里。
十三个村的村民代表,在接到通知后,带着各村的账本和村民名册,齐聚在镇政府的大院里。院子里临时搭起了十几个棚子,每个棚子前都摆着一张长条桌,桌上放着点钞机、算盘和厚厚的名册。
钱家村的棚子前,队伍排得最长。
钱大伯就坐在桌子后面,戴着一副老花镜,亲自负责核对名字和手印。他身边,钱进宝负责唱名和算账,钱三多则带着两个小伙子,负责从旁边的现金箱里数钱。
“下一个,钱满仓家!”钱进宝扯着嗓子喊道。
一个五十多岁的汉子搓着手,紧张地凑了上来。
“满仓叔,你家六亩三分地,一亩六百,总共是三千七百八十块。你数数对不对。”钱进宝把算盘打得噼啪响,然后报出了数字。
钱三多手脚麻利地从箱子里点出一沓钱,用点钞机过了一遍,不多不少,正好。
钱满仓接过那厚厚的一沓钱,手都有些抖。他这辈子种地,一年到头累死累活,刨去种子化肥,落到手里的也就这么多。现在,地租出去了,人还没干活,钱就先到手了。这感觉,跟做梦一样。
他把钱揣进怀里,贴着胸口捂得严严实实,对着钱大伯深深鞠了一躬:“大伯,谢了!”
然后,他又转向站在不远处,正看着这边的沈铭,更大声地喊了一句:“谢谢沈干部!”
这一声喊,像是点燃了引线。
“谢谢沈干部!”
“沈干部,往后您说啥,俺们就干啥!”
院子里,此起彼伏的感谢声汇成了一股热浪。那一张张朴实的脸上,洋溢着最真诚的笑容。
沈铭站在人群外,没有上前去享受这份荣光。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那些村民小心翼翼地把钱揣进怀里,看着他们脸上那无法掩饰的喜悦,心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这比系统奖励的任何属性点,都更让他感到满足。
钱大伯忙活了一上午,嗓子都快哑了。直到最后一个村民领完钱,按下红手印,他才长长舒了一口气。他摘下老花镜,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一抬头,看见沈铭正朝他走来。
“沈干部。”钱大伯站起身,那张黑红的老脸上,带着几分局促。
“大伯,辛苦了。”沈铭递给他一瓶矿泉水。
钱大伯接过来,拧开,却没有喝。他摩挲着瓶身,沉默了半晌,才闷闷地说了一句:“俺……俺那天,不该带人去堵你。”
他指的是第一次在村口老槐树下,他带着全村人跟沈铭叫板的事。
“都过去了。”沈铭笑了笑,“您要是不堵我那一次,这委员会也建不起来,今天的钱,说不定就不是这个数了。”
钱大伯一愣,随即也明白了沈铭话里的意思。他咧开嘴,露出一口被旱烟熏得焦黄的牙,笑了。那笑容,像是冰封的土地裂开了一道缝,透出了春天的暖意。
“对了,”钱大伯像是想起了什么,“俺家那小子,还有村里好几个后生,都被绿源公司选上了。明天就开始培训,说是学什么……滴灌技术。”
他说这话的时候,腰杆挺得笔直,眼神里是藏不住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