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踏碎京城晨雾,春织一行悄然入城。
她身披素色风氅,面色平静如水,眼中却藏着一抹锐利。
霍砚策马于后,目光扫过街巷间穿梭的行人与商贩,不动声色地留意着每一个可疑的角落。
他们一路未作停顿,直奔御史台而去。
李崇文早已在府中等候多时,听闻春织亲至,立刻迎出厅门。
“林姑娘此番进京,可真是胆识非凡。”李崇文语气温和,眼底却掩不住几分凝重,“局势已然绷紧,你来得正是时候。”
春织拱手一礼,从怀中取出一封封口严密的信笺,连同地图残片与那半枚凤令玉佩,一同递上:“请大人代为呈交大理寺,若我遭不测,请替天下百姓讨个公道。”
李崇文接过,指尖微微一颤。
他原以为这女子不过是个寒门孤女,靠着些手段在乡野间立足。
如今看来,她不仅心细如发,更懂得以势压人——将证据托付于他,既表信任,亦是无声施压。
御史台主簿沉吟片刻,郑重点头:“老夫必不负所托。”
春织颔首致谢,旋即转身离去,步履坚定,毫无留恋。
夜幕低垂,灯火初上。
霍砚独身潜入城东一条偏僻街巷,目标是一座名为“清泉”的茶馆。
据山寨旧识传来的消息,这里是昭王府在京中的联络据点之一。
他身形矫健,翻墙而入,隐于暗影之中。
绕过后院,他在一处墙根埋下标记,并借着微光辨认地上散落的账册碎片。
一页纸上赫然写着:“林姑娘安置计划”。
霍砚瞳孔一缩,迅速将其收入怀中,心中警铃大作。
安置?还是控制?
他不敢久留,迅速撤离,待回到客栈已是子夜时分。
他将账册副本交给春织时,语气凝重:“有人在打你的主意。”
春织接过,指尖轻抚纸页,眉心微蹙,却并未言语。
翌日朝会,李崇文联合数位正直言官,在殿前侃侃而谈,提及沈案与林案之间的关联,称“证据已现,不容遮掩”。
太子党本欲压制,却因民间舆论渐起,不得不暂且按兵不动。
此事虽未明说,却已在朝堂之上掀起一阵暗流。
与此同时,春织已开始布局。
她在客栈设宴,邀请曾在御膳房共事的旧友赴会。
席间觥筹交错,她笑意盈盈,话里话外却不经意间探问宫中传闻。
“听说近日宫中传出旨意,要彻查旧年失踪案?”一位旧识低声说道。
“哪一桩?”春织轻轻搅动杯中茶水。
“自然是……那位的。”
春织心头一震,面上却不动声色。
她缓缓抬眸,看着眼前人,心中已有计较。
这一局,才刚刚开始。
春织在客栈设宴,邀请了几位曾在御膳房共事的旧识。
她深知,京城是龙潭虎穴,若要站稳脚跟,就必须掌握最真实的消息。
席间酒香四溢,杯盏交错之间,气氛看似热闹,实则每一句话都经过精心雕琢。
春织笑意盈盈,举杯敬酒,言语温柔却不失锋芒:“多年不见,几位哥哥姐姐可还记得当年灶前那道‘桂花酿藕’?我那时还不太会调味,多亏了你们指点。”
一位曾是点心司的女厨娘笑着应道:“怎会不记得?你那一手糖霜拉丝,连贵妃娘娘都赞不绝口呢。”
春织轻轻一笑,目光扫过众人,语调忽而低沉几分:“说来惭愧,我这次进京,并非为了重拾旧梦,而是为了一桩陈年旧案。”
话音一落,席间气氛骤然一滞。
有人低头夹菜,有人轻咳掩饰,也有人不动声色地看向她。
春织心中有数,这些人虽已离宫,但耳目仍在,对宫中之事仍有所了解。
果然,片刻后,一名曾做过膳食记档的老厨子低声开口:“林姑娘,如今宫中风声紧得很。据说昭王近来频频召见兵部官员,夜里还常有密使出入府邸……”
“哦?”春织挑眉,故作好奇,“为何要这般遮掩?”
老厨子压低声音:“听闻是要动兵部旧将,说是为防边关之乱,但底下人议论纷纷,怕不是另有图谋。”
春织心头微动,面上却依旧温婉如初。
她轻轻放下酒杯,环视四周,语气平稳而坚定:“诸位请放心,我林春织此番来京,并非为认祖归宗,更无意搅弄风云。只是家父之冤未雪,家母病榻多年,我身为子女,岂能坐视不理?”
一句话,既澄清了自己的立场,又巧妙地安抚了众人疑虑。
席上几人交换眼神,神情缓和了些。
宴罢送客后,霍砚悄然走入厢房,见春织正凝神思索,便低声问道:“打听到什么?”
“昭王在动兵部。”春织缓缓起身,眼底冷光一闪,“看来,我们来得正是时候。”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敲门声。
霍砚警觉地退至阴影处,春织示意开门。
侍从递上一封信件,封皮素净无字,只有族长林宗仁亲笔画的一枚草纹印记。
她拆开一看,纸页上仅有一句话:慎行,有人欲嫁祸于你。
春织神色不变,指尖摩挲着纸张边缘,片刻后将其投入烛火之中。
火焰舔舐信纸,化为灰烬。
“族长终于肯插手了。”她低声道,“他虽保守,但也知利害。”
霍砚皱眉:“看来有人已经开始布局。”
“那就让他们布好。”春织眸光渐冷,“明日面圣,我要他们措手不及。”
夜色深沉,两人开始连夜修改计划。
灯火下,他们的影子投在墙上,如同并肩作战的双刃,蓄势待发。
翌日清晨,天还未亮,春织已起身梳妆。
铜镜映出她平静的脸庞,发髻整齐,脂粉淡雅,一如往昔那个清溪村的小厨娘。
然而,就在她拿起胭脂盒的一瞬,眼角余光瞥见窗外——一道黑影倏然掠过,身形极快,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但春织的手指顿住了。
她缓缓抬头,透过镜面望去,只见那道黑影停在窗下,掌心赫然握着一枚铜铃。
铃身斑驳,边缘磨损,隐约可见一道细小的裂痕。
春织瞳孔微微收缩。
她的手指缓缓收紧,心中已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