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决者的短暂停滞,并未给圣谷带来长久的喘息。冰冷的逻辑核心迅速评估了当前“偏差”的威胁等级与抵抗方式。
既然单一的、针对核心“偏差”个体的精准抹除遭遇了意料之外的抵抗,那么,策略变更。
铁灾大军后方,传来更加沉重、更加令人心悸的嗡鸣。地面开始有节奏地震动,仿佛有巨人的心脏在泥土深处搏动。环绕山谷的岩壁,细小的碎石簌簌落下。
“它们在召唤更大的东西……”赫克托长老脸色惨白,不仅仅是力量透支,更是源于对未知毁灭的恐惧。圣柱的共鸣依旧在持续,但与那正在逼近的、纯粹的物理性压迫感相比,显得如此单薄。
卡拉斯单膝跪地,用暗银长杖支撑着身体,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灵魂深处的剧痛。强行对抗“苍白注视”的裁决,几乎耗尽了他最后的心力。
眉心的星图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他看着通道外暂时停滞却依旧庞大的铁灾军队,看着那台正在重新计算、虎视眈眈的裁决者,心中清楚,下一次攻击,绝不会再给他取巧的机会。
“长老……”卡拉斯的声音嘶哑得几乎难以辨认,“圣柱……与地脉的连接……核心在哪里?”
赫克托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卡拉斯的意图,他脸上闪过一丝挣扎,但看着眼前摇摇欲坠的指引者,看着族人们绝望中带着最后期盼的眼神,他猛地一咬牙。
“在圣柱正下方!有一处天然的地脉节点,也是我族世代守护的‘心石’所在!但那里能量狂暴,若非石语者血脉,强行接触只会被同化为岩石!”他语速极快,“而且,心石的力量更多在于滋养与庇护,并非……并非毁灭性的力量!”
“不需要毁灭……需要……共鸣的源头。”卡拉斯艰难地抬起头,目光投向守在通道口,因幽蓝印记折磨而不断低吼的暗爪,“暗爪……需要最纯粹的大地之力,来中和……那该死的封印!”
他架构师的直觉告诉他,暗爪身上那些源自晶烬之湖的法则污染,其阴寒滞涩的特性,与铁石高原厚重阳刚的大地脉动本质相克。若能引动最精纯的地脉核心之力,或许能强行冲刷、甚至暂时压制那些幽蓝印记,让暗爪恢复真正的战力。这是他们目前唯一的,能够扭转战局的希望。
“将大地之力……引导给暗爪?”赫克托惊呆了。这想法太过疯狂!圣尊的力量何等磅礴,哪怕只是一缕地脉核心之气,对于非石语者血脉的存在都是极其危险的,更何况是一头本质偏向混沌与毁灭的龙?
“没时间……犹豫了……”卡拉斯咳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相信我……也相信……你们的圣尊!”
最后那句话,击碎了赫克托的犹豫。指引者身负圣尊的“引信”,他的判断,或许正是圣尊意志的体现!
“好!”赫克托决然道,他转向另外两位几乎虚脱的长老,“助我打开‘心石’通道!将所有共鸣之力,导向圣爪阁下!”
三位长老再次将骨杖顿地,这一次,他们吟唱的祷文带着一种献祭般的悲怆,脸上的皱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深,生命力如同灯油般注入圣柱。
圣柱基座周围,地面上的岩石如同活了过来般,缓缓旋转、下沉,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延伸的洞口。一股精纯、厚重、近乎蛮荒的磅礴气息,瞬间从洞口中弥漫而出,让整个山谷的空气都沉重了数分。
“暗爪!”卡拉斯用尽力气嘶喊,“过来!靠近那里!”
暗爪虽不明所以,但对卡拉斯绝对的信任让他毫不犹豫地放弃通道口,拖着因剧痛而有些踉跄的庞大身躯,冲向圣柱基座露出的洞口。
越是靠近,他晶甲上的幽蓝印记反应就越是剧烈,刺骨的寒意甚至凝结出了细小的冰晶,但同时,他体内那源于龙族的、最本源的生命之火,似乎也被那地脉核心的气息所引动,开始不安地躁动。
就在这时——
“轰隆!!!”
一声天崩地裂般的巨响从山谷一侧的岩壁传来!坚硬的、历经千万年风蚀的岩壁,如同脆弱的蛋壳般被从外部强行破开一个巨大的窟窿!碎石如同暴雨般倾泻,烟尘弥漫中,一台庞大到令人窒息的战争巨兽,显露出了它狰狞的一角。
那是一座移动的金属要塞!如同一个被无数炮管和钻头覆盖的钢铁山峦,其高度几乎与山谷的环形岩壁持平。
它刚刚使用的,显然不是普通的撞角,而是某种威力巨大的、短程的空间震荡或分解力场。它那冰冷的、毫无情感可言的感知系统,已经锁定了山谷内部所有生命反应,尤其是圣柱下方那异常活跃的能量源。
“铁灾……‘蹂躏者’……”赫克托的声音带着彻底的绝望。这是记载中,足以夷平小型城市的终极战争机器之一。
“蹂躏者”顶部的多重能量炮口开始汇聚令人心悸的光芒,目标直指圣柱和下方的地脉洞口!它要一举摧毁这个抵抗的核心!
“来不及了!”一位长老发出了悲鸣。
千钧一发之际!
暗爪已经冲到了地脉洞口边缘。那磅礴浩瀚的大地之力如同决堤的洪流,冲刷着他的龙躯。
幽蓝印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抵抗,冰寒刺骨,几乎要将他的血液和灵魂冻结。但与此同时,他体内那被压抑已久的、属于深渊龙裔的混沌龙火,也在绝境中被彻底点燃!
“吼——!!!”
一声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的龙啸,从暗爪喉咙深处爆发!这声咆哮不再仅仅是愤怒,更带着一种挣脱枷锁、回归本源的决绝!
地脉核心的精气,如同最狂暴的燃料,注入了那燃烧的龙火之中!
暗爪那暗银色的晶甲缝隙间,猛然迸射出并非黑暗,而是炽热无比、仿佛能融化星辰的——暗红金三色交织的混沌真焰!那幽蓝的印记在这突如其来的、质变的力量冲击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碎裂声,光芒急剧黯淡!
他猛地抬起头,熔金的竖瞳此刻如同两颗缩小的太阳,燃烧着毁灭与新生的火焰。面对那“蹂躏者”即将发射的毁灭性能量洪流,暗爪张开了巨口。
没有吐出归寂的黑暗。
而是喷出了一道凝聚到极致、蕴含着地脉之厚重与龙火之暴烈的——暗红金三色光柱!
这光柱并不庞大,却带着一种贯穿一切的意志,后发先至,精准地轰击在“蹂躏者”顶部那正在充能的能量炮口集群中心!
轰——!!!
这一次,是震耳欲聋的爆炸!钢铁的碎片混合着失控的能量乱流,如同绚烂而致命的花朵,在“蹂躏者”的顶部绽放!
那庞大的战争机器猛地向后一仰,充能过程被强行打断,内部传来一连串沉闷的爆炸声,无数零件和电火花从破口处喷射而出,显然受到了重创!
一击!
仅仅一击,重创铁灾的终极战争机器!
山谷内外,再次陷入死寂。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头屹立于地脉洞口、周身缠绕着暗红金三色烈焰、如同炼狱中走出的龙神般的暗爪身上。
他挣脱了封印的束缚,在绝境中,以地脉为薪柴,点燃了更深层的龙火之心!
卡拉斯看着这一幕,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疲惫笑容。他赌对了。
然而,就在这希望重新燃起的时刻,那台一直沉默的、灰白色的“裁决者”,额部的晶体光芒再次稳定下来。
它似乎完全不受刚才那惊天一击的影响,冰冷的“目光”越过重创的“蹂躏者”,再次锁定了卡拉斯。
它判断,个体“偏差”威胁度再次提升,清除优先级:最高。
一道比之前更加凝实、更加冰冷的苍白光束,瞬间射出,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直取卡拉斯的心脏!
这一次,暗爪来不及回援,赫克托长老们也无力再次激发圣柱。
卡拉斯的瞳孔,骤然收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