轧钢厂领导直到下午看见刘海中游街的场面,才得知此事。
等众人赶到医院探望刘照天时,却从护士口中得知他早已出院回家。
听说刘照天并无大碍,大家这才松了口气,随即一同前往保卫科提审刘海中。
当领导们见到刘海中时,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他鼻青脸肿,浑身是伤,衣服也被撕得破烂不堪。
原本领导们打算从轻发落,但后勤科科长提出警示:“有了第一次就难免有第二次。这次刘厂长侥幸没事,下次还能这么幸运吗?”
这番话让在场的领导们心生后怕。毕竟刘照天作为总厂长,每日都要主持全厂工作,谁都可以出事,唯独他不能。
经过连夜开会讨论,终于在凌晨时分达成共识:借此机会,直接为刘海中办理病退手续。
刘照天听闻此事,脸上流露出不舍之情,一副父子情深的模样,但最终还是应允了轧钢厂的安排。
刘海中被人折磨了一整天,胸前挂着牌子,双手被反绑在身后,一遍又一遍地被拉着游街示众。
施暴的人群始终没有减少,这一批去上班了,下一批下班的又接了上来,源源不断。
最后是二宝见工人们的情绪开始失控,便派人将刘海中押走。若非如此,刘海中恐怕都没命活着走进保卫科。
刘海中能平安活到退休,真得感谢二宝。二宝确实比大宝机灵不少。
大宝只会严格按刘照天的吩咐办事,而二宝却懂得根据情势变化随机应变。
因此刘照天多数时候更愿意把事情交给二宝去办。
但他心底最信任的,其实还是大宝。
这也不难理解。
刘照天如今也算是个领导,难免沾染了些领导的通病——不太喜欢太有主见的下属。
工人们见刘海中被人带走,仍不肯散去,继续叫嚷着要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工人们情绪如此激动是可以理解的。自从轧钢厂和钢铁厂合并后,大家的福利待遇都提高不少。
这一切都得感谢刘厂长。万一刘照天真有个三长两短——
谁知道上面会派来个什么样的新领导?
再加上大宝在旁煽风点火,众人的激动情绪也就不难理解了。
而且大家也没把刘海中放在眼里,毕竟共事这么多年,谁不清楚刘家那点事。
虽说刘照天名义上是刘海中的儿子,但明眼人都看得出刘照天并不待见他。
要不一个厂长怎么会让自己的亲爹一直扫厕所?
所以大伙儿也没把刘海中当作厂长的父亲,只当他是个普通工人罢了。
刘海中满心苦涩。他一直知道刘照天恨他,却没料到会下这么狠的手,直接断了他的后路。
他虽然愚钝,但也认得那个煽动工人情绪的大宝。两年前他就知道,大宝和二宝都是刘照天的心腹。
于是他明白了,今天发生的这一切,都是刘照天那小崽子在背后指使。
先前刘照天把他从院里二大爷的位置上拽了下来。
这次更狠,不仅让他挨了一天的打骂,到了晚上,连饭碗都砸了。
他也知道后勤科科长天天找他麻烦,可他哪敢轻易病退啊!
一旦病退,别说福利待遇了,连工资都要少将近一半。
他都五十多岁了,难道还看不清自己的处境吗!
大儿子刘光奇,从小他就疼爱有加,家里的好东西都留给他。可这些年观察下来,他才明白,这一切都是白费心思。
二儿子刘照天更过分,时不时就算计他,这次更是直接把他赶出了工厂。
三儿子刘光福已经入赘到别人家两年了,连面都没见过,以后恐怕也难得一见。
自己的儿子都这样,等老了要是没钱,怕是只能默默等死。
所以不管后勤科怎么刁难,他都得咬牙坚持下去。
刘照天这边却更加郁闷。自从刘海中在工人面前闹了一通,他感觉自己像是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于是他召集各厂厂长开会。
会议室里闹哄哄的,说什么的都有,像菜市场一样。
刘照天打断了大家的讨论,一锤定音:“各位厂长,我知道事情困难,但现在已经影响到生产了。”
“你们都不年轻了,一旦事情闹大,先不说领导问责,你们这把年纪受得了工人三天两头闹事吗?”
见众人面露担忧,他继续说道:“我给你们布置个任务。”
“把宣传科扩充到至少五十人,让他们深入基层宣传,尽量稳住工人情绪,让大家安心工作。”
众人听了,知道这是没办法的办法。
既然讨论不出更好的方案,也只能点头答应。
各厂回去后,立即召集人手,大力扩充宣传人员,安抚工人情绪。
一段时间后,工人的情绪渐渐稳定,刘照天也就不再操心这事。
因为马上要过年了。
这个年对刘照天来说,可以说是最“惊心动魄”的一个年。
但也是最幸福的一个年。
他一整天都晕晕乎乎的。
到最后也不知道何雨水和于海棠究竟说了什么。
反正两人相处和睦,谁也没再提过去的事。
以后的日子照常过,没什么特别。
何雨水依旧和刘照天在大院里生活。
于海棠也还是住在那个独立小院。
至于刘照天,谁管得了他,晚上爱去哪去哪。
刘照天依旧和往常差不多,大多数时间待在家里,时不时会去看看于海棠和女儿。
赶上假期,又碰上何雨水心情不错的时候,她也会跟着刘照天一起去新买的小院,顺便叫上何雨水和她母亲。
这时候,何雨水就能和于海棠聊一聊,说说生活中的琐碎小事,交流一下带孩子的经验。
于海棠偶尔会谈点电台的事,何雨水也会讲些单位里的闲话。
这样挺好的,真的挺好。
两个女人都很默契,谁也不去提刘照天和她们各自的生活。
男人嘛,总有点自己的秘密。
不过她们倒是达成了一致——得一起看紧刘照天这个人。
以前还好,但现在他毕竟有“前科”,她们都不想将来再多一个人。
这事算是平稳解决了,刘照天现在连睡觉都能笑醒。
刘照天完全没想到,刚过完年就发生了一件让他震惊的大事。
正月还没出,下面的炼焦厂就传来噩耗。
刘光 排在炼焦厂的人直接赶来汇报:
“刘厂长,厂里发生了重大安全事故,导致九人重伤,四十多人轻伤,现在炼焦厂已经停炉了。”
刘照天大吃一惊。一直以来,各厂都把安全生产放在首位,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这么严重的事故了。
他不敢相信地问:“事故原因查清楚了吗?”
来人苦着脸回答:“有个安全员被人带离岗位,一时又没人顶替,最后导致泄压阀出了问题。”
刘照天听了又气又怕,急忙翻电话本找炼焦厂的号码。
没想到炼焦厂的齐厂长抢先一步打了过来。
齐厂长刚开口,刘照天就打断他:“老齐,到底怎么回事?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第一时间通知我?”
电话那头,齐厂长战战兢兢地说:“我这才找到机会打电话。现在……”
刘光 气未消:“伤员送医院了吗?保卫科有没有控制相关责任人?”
齐厂长苦笑一声,语气无奈:“刘厂长,这次事故的责任人就是那位安全员的一个社会上的朋友,人已经被控制起来了。下一步会移交司法机关追责。”
所有受伤人员均已送往医院接受治疗,目前情况稳定。
刘照天清楚当前首要任务并非追究齐厂长的责任,而是尽快向上级汇报情况。
此次事件充分反映出生产链条过长导致管控力不足的问题。
刘照天明白不能再拖延。若按此趋势发展,“京城钢铁公司”前期的积累将付诸东流,甚至重蹈覆辙。
他深知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静待上级领导对此次事件的判断。
见到领导后,刘照天毫无保留,先是检讨自身过失,随后汇报了炼焦厂存在的问题,以及公司整体面临的困境。
高层领导无奈摇头,说道:“照天,如今不止你们一家企业如此,所有工厂都面临类似状况,人心浮动啊!你只能再等等看,尽量安抚工人情绪,避免他们再有出格行为。”
刘照天理解领导的难处,但仍坚持道:“但工人们仍受社会风气影响,难以安定。我担心拖延会引发更严重的事故。”
领导语重心长地回应:“照天,放宽心,一切都不会持续太久的,相信很快会过去。”
刘照天心知这段时间不会短暂,至少还需几年。领导未给出解决办法,他明白对方也有苦衷,眼下已无暇他顾。
他意识到问题终究要靠自己解决。若实在无法,只能加派人手监督,一旦发现有问题的人员,立即调离重要岗位。
从领导处返回后,刘照天于当晚召开了京城钢铁公司第二次全体大会。
他起身环视众人,缓缓开口道:“想必各位已知晓,炼焦厂发生了重大事故,齐厂长今日也未到场。”
在场人员皆露惊讶之色。他们虽知炼焦厂出事,却未料到会波及齐厂长。
见众人交头接耳,刘照天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老齐并非受设备事故牵连,而是被停职反省。发生如此大事,绝不可能只处罚一两人。”
他仔细观察众人神情,见他们仍是一脸难以置信。
觉得时机已到,刘照天正色道:“同志们,务必管理好员工情绪,绝不能让外部问题影响厂内工作。一旦发现员工有受外界风气影响的迹象,立即将其调离关键岗位。”
又嘱咐几句后,会议便告结束。
刘照天已经将近一年把主要精力都投入在工厂里。但他逐渐意识到自己有些本末倒置——工作只是生活的调剂,家庭才是最重要的。
“爸爸,您回来啦。”刘若竹看到刘照天,连忙起身问候。
“宝贝,你在洗袜子?”刘照天略带惊讶地问道。
他记忆中那个像瓷娃娃一样的婴儿,不知不觉间已经快三岁了。最近这段时间一直是何雨水在照顾她。
本以为何雨水会更溺爱孩子,没想到她一直对若竹要求严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