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天阙,楚灵甚至没来得及换下身上那件带着医院消毒水味的病号服,就被客厅里巨幅液晶电视上播放的画面钉在了原地。
财经频道的主持人正用一种极其严肃的口吻,播报着刚刚发生的“季氏集团特大丑闻”。
屏幕上,那张在温哥华酒店拍摄的照片被放得巨大,角度刁钻得仿佛他和季晨真的在激烈拥吻。
紧接着,一连串所谓的“知情人爆料”被罗列出来。
“据知情人士A透露,季晨与楚灵二人早已在国外同居,关系非同寻常……”
“知情人士b称,楚灵此人私生活混乱,被旭日集团总裁包养的同时,还与亲哥哥纠缠不清……”
“更有金融分析师指出,季氏集团近期股价异常波动,与季晨涉嫌非法转移公司资产到海外秘密账户有关……”
恶毒的揣测,肮脏的谣言,和部分血淋淋的事实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场针对他的公开处刑。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楚灵捂住嘴,踉跄着冲进洗手间,对着马桶剧烈地干呕起来。
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喉咙。
他撑着冰冷的墙壁,看着镜子里那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只觉得陌生又肮脏。
他知道这是谁的手段。
墨予白。
他真的说到做到,亲手点燃了那把烧向季家的熊熊大火。
可在这场大火里,被一同焚烧的,还有他楚灵。
墨予白,你到底是要保护我,还是要……彻底毁了我?
身后传来脚步声,墨予白不知何时跟了进来,将一件带着他体温的干净衬衫披在了楚灵颤抖的肩上。
“别看了。”他的声音很沉。
楚灵没回头,眼泪却不争气地砸在冰冷的大理石洗手台上,溅开一朵小小的、破碎的水花。
墨予白没再说话,直接拦腰将他抱了起来,重新走回客厅,将他放在柔软的沙发上。
他拿起遥控器,关掉了那台聒噪的电视。
世界瞬间安静下来,静得让楚灵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为他哭?”墨予白蹲下身,与他平视。
楚灵摇了摇头,把脸埋进膝盖里,声音闷得发不出调:“我没有……我只是觉得……很脏。”
无论是季晨的算计,还是那些泼向他的脏水,都让他从里到外都觉得脏。
“很快就干净了。”墨予白伸出手,想碰碰他的脸,却被楚灵下意识地偏头躲开。
墨予白的手僵在半空,几秒后,他收回手,拿出手机,面无表情地拨通了秦昊的电话。
“通知我们养的所有媒体,把那篇帖子给我往死里顶!我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看看,季家的继承人,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楚灵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墨予白!你疯了!”
“我没疯。”墨予白挂断电话,又拨出另一个号码,“通知杜家老爷子,他儿子现在带头在网上给我的人泼脏水。半小时内,我要看到杜言盺跪在天阙楼下,否则,明天日出之前,杜氏就可以从京市除名了。”
一连串不容置喙的命令,充满了血腥和霸道的气息。
楚灵彻底呆住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个刚刚还温柔地抱着他的男人,此刻却像一个掌控别人生杀大权的暴君。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楚灵的声音都在发抖,“你这样……会把我也……”
“把你怎么样?”墨予白打断他,一步步逼近,“把你钉在耻辱柱上?让所有人都骂你水性杨花,不知廉耻?”
他俯下身,双手撑在楚灵身体两侧,将他完全困在沙发里。
“楚灵,我就是要让所有人看清楚,你是我墨予白的人。他们骂你一句,我就让那个带头的人跪下。他们污蔑你一分,我就让季家倾覆十分。”
“你的清白,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
“因为我会让所有质疑你、污蔑你的人,都闭嘴。”
他的话,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楚灵的心上。
是啊,他为什么要为了那些人的眼光而痛苦?
他为什么要为了一个从头到尾都在利用他的人而伤心?
从始至终,坚定地站在他身边,不问缘由,不计代价保护他的,只有墨予白一个人。
可这种保护,太过窒息,太过霸道,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
“季晨他……”楚灵的声音很轻,带着最后一丝挣扎,“他毕竟……”
“他忘了,他演戏的那家酒店,姓墨。”墨予白冷声打断,他点开手机里的一段录像,扔到楚灵面前。
是温哥华酒店的走廊监控。
视频里,季晨将醉得不省人事的楚灵送到房间门口,并没有进去。而是在楚灵靠着门板滑坐下去后,他对着走廊的另一个方向,比了个“oK”的手势。
那个方向,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正举着相机。
原来,从那个时候起,他就已经在算计自己了。
那些温情,那些关怀,全都是喂了毒的蜜糖。
楚灵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心中最后一点对“亲情”的奢望,也彻底碎成了齑粉。
他吸了吸鼻子,伸手,紧紧地抱住了墨予白的腰,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的浮木。
“墨予白。”
“嗯?”
“那个戒指……”他抬起挂着泪痕的脸,声音沙哑地问,“还算数吗?”
墨予白身体一僵,随即,一股巨大的、滚烫的喜悦从心底深处涌起,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点燃。
他笑了,伸手从西装口袋里重新拿出那个黑色的丝绒盒子。
“咔哒”一声,盒子再次被打开。
“我说过,要用它锁你一辈子。”
墨予白拿出那枚男士铂金戒指,然后,不由分说地抓过了楚灵的左手。
他牢牢地攥着他的手腕,用一种不容反抗的力道,将那枚冰冷的、象征着绝对占有的金属圆环,缓缓地、一寸寸地,套上了他的无名指。
尺寸不大不小,刚刚好。
就像一个为他量身定做的,华丽又冰冷的镣铐。
墨予白抬起他的手,低头,在那枚崭新的戒指上,烙下一个滚烫的吻。
“从今往后,你敢把它摘下来试试。”
就在这时,墨予白的手机再次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他皱了皱眉,本想挂断,但看到来电显示是秦昊,还是划开了接听键,开了免提。
“说。”
“墨总!”秦昊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和惊惶,“查到了!季晨转移出去的所有资金,都汇入了一个海外的空壳公司,而那个公司的背后控股人……是夏志远!”
“而且,我们刚刚截获了一段加密通讯,是发给杜言盺的!”
“内容是……让他不惜一切代价,把您引到城西的盘龙山废弃赛车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