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昊的效率很高，不到十分钟，病房门就被敲响了。
季晨推门而入。
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果篮，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和关切，看起来就像一个真心实意来探望弟弟的好哥哥。
“小灵，你醒了？身体怎么样？我听说你受伤了，急死我了。”
季晨将果篮放在桌上，就想往床边走。
“站住。”
墨予白冷冷地出声，他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像一头守护着领地的猛兽，隔开了季晨和楚灵。
季晨的脚步顿住，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墨总这是什么意思？我来看我弟弟，有什么问题吗？”
“你弟弟？”墨予白嗤笑一声，他故意抬起和楚灵铐在一起的手，在季晨面前晃了晃，银色的手铐在灯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
“看到这个了吗？”
季晨的视线钉在那副刺眼的手铐上，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去。他握着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里。
他费了那么大的劲，安排了那么的计划，就是为了让楚灵看清楚墨予白的真面目，为了离间他们。
可结果呢？
他们非但没有反目，反而还被一副手铐锁得更紧了！
“墨予白，你这个疯子！”季晨终于撕下了伪装，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彼此彼此。”墨予白不以为意，“不过，我很好奇，季总为什么要帮我？”
他指的是季晨提供炸弹后门的事。
季晨听懂了，他冷笑起来：“我不是帮你，我是在帮小灵。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跟着你一起去送死。”
“说得真好听。”墨予白的声音骤然转冷，“那你又为什么要捅他一刀？”
这个问题，像一道闪电，直直劈在季晨的头顶。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下意识地看向床上的楚灵，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慌乱和愧疚。
“我……”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能怎么说？
说他捅那一刀，是为了陷害墨予白，因为他保护不力，好让他以后能把楚灵从墨予白身边抢走？
这些阴暗扭曲的心思，他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说不出来？”墨予白站起身，一步步逼近，强大的压迫感让季晨几乎喘不过气，“那我替你说。”
“你恨我，恨墨家，所以你想借夏志远的手，来除掉我。”
墨予白每说一句，楚灵的心就往下沉一分。他攥紧了身下的床单，腹部的伤口仿佛又裂开了一样，疼得他嘴唇发白。
“但你又舍不得楚灵死，所以你捅了他一刀。伤口的位置经过精心计算，避开了所有要害，只会让他失血过多，无法跟着我去冒险。”
“同时，这一刀又能完美地嫁祸给夏志远，彻底激化我和他的矛盾，逼得我们不死不休。”
“最后，你再假惺惺地化名‘w.L.’，提供线索，让楚灵去拆炸弹，救我一命。这样一来，你既是他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楚灵会对你感恩戴德，而我，就算知道了真相，也欠了你一条命，不好再对你下手。”
“季晨，我说的，对不对？”
墨予白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季晨内心最阴暗的角落。
季晨的身体晃了晃，狼狈地后退一步，背脊撞在了冰冷的墙上。
他没想到，自己所有的算计，都被墨予白看得一清二楚。
床上的楚灵，也听得浑身发冷。
他看着季晨那张惨白如鬼的脸，只觉得这个所谓的“亲哥哥”，陌生得可怕。
原来，从始至终，自己都只是他复仇计划里的一颗棋子。
就连那份迟来的、他曾经无比渴望的亲情，也充满了算计和利用。
一股巨大的悲哀和失望，像潮水般将他淹没。
“不是的……”季晨看着楚灵眼中毫不掩饰的失望和疏离，彻底慌了。
“小灵，你听我解释！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墨予白是我们的仇人！他爸害死了我爸！你怎么能跟他在一起！”
他情绪激动地想冲上前去拉楚灵的手。
“砰！”
墨予白抬腿就是一脚，正中季晨的小腹。
季晨痛哼一声，整个人像个破麻袋一样摔倒在地，手里的果篮滚落一地，苹果和橙子散得到处都是。
“滚。”
墨予白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声音里不带一丝人类的情感。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秦昊的内线。
“把他拖出去。”
“从今天起，别再让我看到他出现在小灵面前。”
“否则，我不介意让季家，从京市彻底消失。”
很快，秦昊就带着两个高大的保镖冲了进来，不由分说地架起还在地上不甘叫嚷的季晨，像拖一条死狗一样，把他拖了出去。
“小灵！你信我！我都是为了你啊！小灵——！”
季晨凄厉的喊声被隔绝在门外。
病房里，终于恢复了死一般的安静。
楚灵躺在床上，默默地翻了个身，背对着墨予白，一言不发。
他把脸埋进枕头里，肩膀控制不住地轻轻颤抖。
他没有哭出声，但那种无声的悲伤，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让人心碎。
被最亲近的人当成工具一样利用，这种感觉，比腹部的伤口还要疼上一千倍，一万倍。
墨予白站在原地，看着床上那个蜷缩起来的、小小的背影，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
他走过去，没有说话，只是掀开被子的一角，在楚灵身后躺了下来。
手铐的锁链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哗啦”的轻响，在寂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
他伸出长臂，从背后，轻轻地将那个颤抖的身体揽进怀里。
“别怕。”
墨予白把下巴抵在楚灵的发顶，声音低沉而沙哑。
“他再也碰不到你了。”
楚灵的身体一僵，随即，像是找到了一个可以依靠的港湾，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
他再也忍不住，在男人温暖的怀抱里，无声地落下了滚烫的泪。
墨予白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只是收紧了手臂，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
他低头，用嘴唇贴着楚灵的耳朵，用一种近乎叹息的、宣示主权的声音，一字一顿。
“楚灵，看着我。”
“从现在起，你只有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