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散后,朱棣在殿外廊下叫住了朱瞻基。
朱棣背着手,望着远处宫灯映照下的飞檐,眼里露出玩味神色,嘴角含笑说道。
“于谦是我钦点的头名状元,他不知恩图报也就算了,竟然还当众让我下不了台。当真是胆大包天,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有才。”
他转身看向朱瞻基,语气平和的嘱咐道。
“你回去后,命他写一篇边疆的策论。我要看看他的真才实学,是不是配的上这副臭脾气。要是配不上,那就让他在你的军营里养一辈子的马。”
皇帝也是有脾气的,要不是看在于谦是他亲自点的状元份上,于谦有多少个脑袋都不够他砍的。
朱瞻基听到这话,忍不住笑着拱手应道。
“孙儿明白。”
随后朱瞻基就带着于谦,回了龙骧铁骑军营。
等一到中军大帐内,朱瞻基就让人给于谦准备了张简易书案。
他指了指案上的笔墨纸砚,然后一脸淡然的对于谦说道。
“皇上命你写一篇边疆策论,这是给你将功补过的机会。写得好,今晚的事就当没发生过。若是敷衍了事,你就真要在这里当一辈子马夫了。”
于谦闻言,二话不说就挽起袖子准备动笔,忽然想到一件事,停下笔抬头望着朱瞻基问道。
“殿下,有吃的吗?”
朱瞻基笑了笑,对帐外吩咐道:“送些饭菜来。”
不多时,亲兵端来一个木托盘:一碗冒着热气的羊肉汤,汤面上漂着几片青葱。两碟小菜,一碟是腌萝卜条,一碟是酱黄豆。还有两个粗面馒头。
于谦道了声谢,左手抓起馒头,右手已经提笔蘸墨。
他时而咬一口馒头,时而喝口肉汤,笔下却不停歇。
朱瞻基坐在一旁,看着他在纸上挥毫泼墨,字迹工整有力,不过顿饭功夫就写满了三页纸。
待于谦搁笔,朱瞻基将策论收好,并未翻看。
他正色道:“今晚你就在营中歇息,明日我带你入宫面圣。”
说完顿了顿,语气转为语重心长。
“记住,明日不可再像今晚这般无礼。若总是这般恃才傲物,纵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于谦拱手应道。
“殿下教诲,于谦谨记。”
眼中已没了先前的醉意。
朱瞻基点点头,提点道。
“想要为民请命,先要学会保全自身。只有身居高位,才能真正为百姓做些实事。”
说完起身准备离开。
于谦对着朱瞻基深深一揖。
“此番多谢太孙,于谦感激不尽。”
朱瞻基摆摆手说道。
“好好为朝廷效力便是。”
说完,掀开帐帘走了出去。
帐外传来他吩咐亲兵的声音。
“好生照看于大人。”
“恭送太孙。”
于谦的声音在帐内响起,带着几分真诚的敬意,心里也慢慢认可了朱瞻基这位太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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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瞻基回到太孙宫时,已是深夜。月光如水,倾泻在太孙宫的琉璃瓦上。
殿内烛火未熄,林清浅正倚在窗边绣着一方丝帕,听到脚步声便抬起头来,眼中顿时漾起温柔笑意。
她渐渐也与朱瞻基有了默契,只要朱瞻基没有派人来通知晚上不回来,那就必定会回来。所以不管多晚,她都会一直等到朱瞻基回来才肯睡,哪怕是等到天亮也会等。
林清浅看到朱瞻基后,便放下手中针线,起身相迎笑道。
“殿下回来了。听说今日殿试放榜,出了位敢在御前直言的状元郎?”
朱瞻基解下外袍递给林清浅,摇头笑道。
“你的消息倒是灵通,但那位状元公啊,当真是个不怕死的。”
那头铁的跟金刚不坏三娃一样,要不是老爷子惜才,就是真铁头也要被熔成水倒进粪坑里面去。
林清浅接过朱瞻基的外袍,然后转交给旁边的宫女嘱咐其挂好。说完,她又转身为朱瞻基倒了杯热茶,边倒还边微笑说道。
“妾身是听宫女们说的,说这位状元公因母亲新丧,醉酒失态,却在御前直言民间疾苦。”
说到这里,她眼中闪过一丝钦佩,轻声说道。
“倒是个有风骨的。”
林清浅出生于官宦世家,自然也是自幼饱读诗书,抛开这个时代对男女的偏见,她也算的上是一位读书人。对于谦这样的作为,心里还是有些认可与佩服的。
朱瞻基啜了口茶,在林清浅身旁坐下,下意识伸手将林清浅拉入怀里笑道。
“怎么,连你也替他说话?”
林清浅脸色微红,但也还是没有抗拒朱瞻基。
她知道自家夫君是个随性的人,对那些繁文缛节都不怎么理会,在自己家里更是随意随心,所以她包括李青萝姐妹、孙若微、秦红玉等人也在逐渐适应朱瞻基的随性而为。
林清浅抿嘴一笑,顺势坐在了朱瞻基的腿上轻声说道。
“妾身只是觉得,这般敢说真话的臣子难得。”
她说完这句后,便也聪明的没有再深入聊下去。毕竟她是太孙妃,老是在自家夫君面前聊另一个外臣如何如何,那也太不会做人了。
拿林清浅起方才的丝帕继续绣着,岔开了话题。
“夫君你看,这是给红玉妹妹绣的,她总说我的绣活好,缠着要学呢。”
朱瞻基看到这手帕,失笑道。
“她那个性子,能静得下心学这个?”
他脑海里怎么都设想不出,秦红玉拿针线绣花的样子。
林清浅眼中闪着光,捂嘴微笑道。
“红玉妹妹虽活泼,学东西却认真。前日教她《玉女心经》的吐纳法,她练到三更都不肯歇。”
提到武功,朱瞻基顿时也来了兴致。
“你练得如何了?”
他每日都会督促老婆们要好好修炼玉女心经,每夜都会手把手的进行检查,看看哪里有练的不对的地方。
练玉女心经的好处可多了,最直观的就是能强身健体,拥有自保之力。而且还可以增加身体柔韧度,增强皮肤弹性和白嫩,练到高深处还能青春常驻,内气不散,容颜不老。
朱瞻基可不想自己的老婆,以后变成黄脸婆,要个个都如小龙女一样,容颜不老才行。
他想到这里,心里不禁沉吟道。
“嗯,看来也得找个时间机会,教教如烟她们修炼玉女心经了。”
虽然她们身份低微,而且都没有名分,但也是他的女人。对于自己的女人,他一向都是尽量做到一视同仁的。
林清浅俏脸上露出自得的神情,对着朱瞻基微微昂头说道。
“妾身已经能运转小周天了,就是和红玉妹妹对练时,总跟不上她的节奏。”
朱瞻基捏了捏她的手腕:“你性子静,适合练柔劲。红玉活泼,招式自然快些。”
他忽然想起什么。
“对了,我娘近日可有教你打理宫务?”
林清浅轻点点头,脸上泛起红晕。
“娘说…将来总要执掌这些的,需要趁早熟悉起来。”
朱瞻基握住林清浅那柔弱无骨的小手捏了捏说道。
“慢慢学就是,不必着急。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我便是。”
他执掌听风卫,之前肃清宫内收拢了一些人心,而且太监门徒们也是出自宫内,所以在宫里还是有些眼线的。
正说着,殿外传来脚步声。
秦红玉端着个食盒进来,见到朱瞻基眼睛一亮。
“殿下也在!正好尝尝我新学的杏仁酪!”
她风风火火地放下食盒,忽然想起什么,赶紧补了个礼:“见过姐姐。”
林清浅站起身来,笑着拉秦红玉坐下。
“自家姐妹,不必多礼。”
朱瞻基看着两人亲昵的样子,忽然问道。
“红玉,教你的那套(全真)剑法练得如何了?”
秦红玉眼睛一亮,立即放下食盒比划起来。
“我已经能完整使出来了!就是第七式的转腕还不够流畅……”
朱瞻基笑着点头。
“明日我再给你演示一遍。说起来,你们其她姐妹最近可有好好练功?”
林清浅温声道。
“姐妹们每日都约好卯时准时在后花园练习,大家都从未间断,有什么不懂之处都会互相探讨。”
“嗯,那就好。”
朱瞻基站起身。
“时辰不早了,红玉你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待秦红玉告退后,朱瞻基一把将林清浅打横抱起。
林清浅惊呼一声,随即羞红了脸将头埋在他胸前。宫女们见状不禁捂嘴轻笑,然后纷纷低头退出殿外,轻轻带上了殿门。
帷帐轻摇,烛影摇曳。
待云收雨歇,林清浅靠在朱瞻基肩头,指尖无意识地在他胸膛上画着圈。
她轻声道。
“夫君今日看起来心情不错,可是有什么开心事?”
朱瞻基把玩着林清浅的一缕青丝,笑着说道。
“今日你很开心,所以我也开心。对了,御膳楼你有没有听说过?”
林清浅闻言,眼睛一亮。
“当然听说过!据说那里的座位都要提前三日预定呢。红玉妹妹前日还念叨着想尝尝,我还没去尝过呢。”
朱瞻基听到这话,摸了摸林清浅的小脑袋笑道。
“改日带你们去,那御膳楼其实是我们自家的产业。我占了其中两成份子,剩下八成份子是爷爷的。”
林清浅听到这话,俏脸忍不住露出了一抹惊讶。
“原来如此。”
难怪会叫御膳楼,难怪生意会这么好,原来是……夫君和爷爷一起开的酒楼。
朱瞻基问道。
“最近娘教你打理宫务,可有发生过什么趣事?”
林清浅想了想。
“前日内务府送来一批新料子,母妃让我学着分配。我见有匹月白色的云锦特别衬红玉妹妹,就做主给了她…”
朱瞻基捏了捏林清浅的鼻尖。
“你倒是会疼人。”
林清浅往朱瞻基怀里靠了靠。
“都是自家姐妹嘛。对了,听说工部新研制了一种琉璃瓦,比现在的更透亮……”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从宫里的新鲜事说到御花园新开的花,再到哪个小宫女学绣花闹出的笑话。
朱瞻基偶尔也捡些朝中能说的趣事说给林清浅听,逗得林清浅掩嘴轻笑。
夜色如墨,更深露重。
林清浅的呼吸渐渐变得绵长均匀,朱瞻基借着烛光凝视她片刻,指尖轻轻拂过她散落在枕边的青丝,眼中流露出几分怜惜。在确认她已沉沉睡去,他才轻手轻脚地起身,将被角掖得严严实实。
殿外月色如水,朱瞻基踏着青石小径,穿过几道回廊来到了李青萝姐妹的住处。
此时,李青萝姐妹的寝宫灯火已暗,只有檐角几盏宫灯在风中轻轻摇曳,投下斑驳的光影。
门口值守的太监正打着瞌睡,听到脚步声猛然惊醒,见是是太孙,慌忙要跪下行礼。
朱瞻基眼疾手快地制止了他,竖起食指抵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那太监会意,连忙招呼值夜的宫女们悄声退下。众人轻手轻脚地退出殿外,临走时还不忘将雕花木门轻轻合上,只留下一道缝隙透入微光。
朱瞻基嘴角微扬,掀开锦缎帷帐,一股暖香扑面而来。
他褪下外袍,像一尾游鱼般滑入柔软的被褥中。被窝里暖融融的,还带着姐妹二人身上特有的幽香。
“嗯......”
李青萝被突如其来的凉意惊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借着帐外微弱的烛光,她看清了身旁人的轮廓,紧绷的身子顿时放松下来。
“夫君?”
她声音里还带着睡意,却掩不住惊喜。
另一侧的李青旋也被动静扰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待看清是朱瞻基,她下意识往姐姐身边靠了靠,脸上浮现出羞怯的红晕。
“这么晚了,夫君怎么回来了......”
朱瞻基伸手将姐妹二人揽入怀中,感受着她们温软的躯体。
“想你们了。这些日子,事务繁忙,倒是冷落了你们。”
李青萝将脸贴在朱瞻基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
她柔声说道。
“夫君能回来,妾身和妹妹就很开心了。”
李青旋则乖巧地依偎在另一侧,轻声道。
“前日姐姐还说起,夫君最爱吃她做的桂花糕,本想明日做了送去军营的。”
朱瞻基心头一暖,低头在李青旋发间落下一吻。
“难为你们记挂着我。”
三人轻声细语地说着往事,帐内渐渐暖意融融。
朱瞻基的手指轻轻抚过李青萝的脸颊,触感如羊脂玉般温润。李青旋见状,悄悄往后退了退,却被朱瞻基一把拉住手腕。
他低笑,将李青旋也拉近。
“躲什么?我这些日子没来,你们倒是生分了?”
李青旋耳根通红,声音细如蚊呐:“妾身不敢......”
朱瞻基爱极了她这副羞怯模样,低头在她耳边轻语几句,惹得李青旋将脸埋进被中。
李青萝见状轻笑,主动环住朱瞻基的脖颈,在他唇上轻轻一啄。
“夫君就会欺负妹妹。”
烛光透过纱帐,在三人身上投下朦胧的光影。
朱瞻基满意地颔首,又询问了些日常起居的琐事。姐妹俩一一应答,声音轻柔如春风拂柳。说着说着,李青旋突然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连忙用手掩住。
朱瞻基柔声问道。
“困了?”
李青旋摇摇头,强打精神:“不困,妾身还想多陪夫君说会儿话。”
朱瞻基失笑,将李青旋往怀里带了带。
“睡吧,我今晚哪儿也不去。”
帐外烛火渐弱,三人的身影在纱帐上融为一体,随着烛光轻轻摇曳。
夜更深了,偶尔传来几声虫鸣,为这静谧的夜晚添了几分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