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目光扫过殿外——那里阳光正好,照在奉天殿前的铜龟铜鹤上,熠熠生辉。
“皇上!”
满朝文武齐刷刷跪倒,笏板叩地的声音此起彼伏。
几位老臣更是涕泪横流,花白胡须沾满泪水:“请皇上收回成命啊!”
朱棣突然笑了。
这笑容让所有人毛骨悚然。
他缓步走下丹陛,靴底踏在金砖上发出沉闷声响,目光扫视着众人说道。
“你们……是在教朕做事?”
脚步停在金忠面前,龙袍下摆扫过老臣颤抖的手背。
“还是想逼宫?”
最后一个字落下,满殿死寂,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朱高煦闻言,身子不禁一颤,连动都不敢动了。
旁边的朱高燧也一样,生怕被老爷子当成出气筒。
朱棣突然转身,龙袖带起一阵劲风,眼神中透露出杀气,沉声说道。
“到底你们是皇帝,还是朕是皇帝?啊!”
这一声暴喝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几位年迈的文官直接被吓的瘫软在地。
朱瞻基适时上前,轻轻扶住朱棣的手臂:“爷爷息怒。”
他声音清朗,在死寂的大殿中格外清晰。
“诸位大人也是为国着想。不过……”
目光扫过群臣。
“爷爷既然已有圣裁,做臣子的,当以忠孝为先。”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给了台阶,又点了要害。
朱棣冷哼一声,双手叉腰。
阳光透过殿门照在他身上,龙袍上的金线泛起刺目光芒。
“谁要再议此事,拖出去——斩了!”
最后那两个字,让所有人脖颈一凉。
朱棣说完之后,看了一眼小鼻涕。
小鼻涕心领神会,立刻走上前,尖细的嗓音打破凝固的气氛。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群臣噤若寒蝉。
朱棣甩袖转身,龙靴踏过丹陛时,忽然侧首看了眼朱瞻基。
祖孙二人目光相接,一切尽在不言中。
朱瞻基垂眸,嘴角微不可察地扬起。
“这事算是成了。”
这会的朱棣,气场简直强的可怕。
不过这时却有人没认清楚形势,开声了。
监察御史周新颤巍巍出列。
“臣…臣有本奏。”
朱棣转过身来,眯起眼睛望着周新,言简意明的说道:“讲。”
周新偷瞄了一眼汉王,并没有得到回应,他也只好硬着头皮说道。
“太孙殿下一次纳六妃,恐有损天家颜面。民间已有传言,说殿下…说殿下…”
“说什么?”
朱瞻基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周新说着额头冒汗,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
“说殿下荒淫无度,专好渔色,而且太孙嫔中还有靖难遗孤之流,所以臣奏请陛下裁撤太孙嫔位,以正视听!”
殿内死一般寂静。
所有人都等着看朱瞻基如何应对。
谁知朱棣突然大笑。
“好一个忠言直谏!朕问你,太孙今年贵庚?”
周新也不知道朱瞻基多大,只能看着朱瞻基的外貌估算着说道。
“十…十八…”
朱棣听到这话,不禁冷笑道。
“朕二十一岁时,已有二子二女。如今太孙为延续皇家血脉多纳妃嫔,到你嘴里就成了荒淫?而且靖难遗孤又怎么样,难道就不是大明的人?难道就不能做太孙嫔吗?”
周新看着生气暴怒的朱棣,腿一软跪倒在地,头叩在地上说道。
“臣…臣是为国本考虑…”
朱棣听到这话,又被气笑了。
“国本?当年你们说太子无子动摇国本,现在太孙多娶几个延续香火,你们又说荒淫无度!来人!”
四名锦衣卫应声而入。
“拖出去,廷杖二十。”
朱棣轻描淡写地挥手。
“让周御史好好清醒清醒。”
周新面如土色,突然扑向朱高煦。
“汉王殿下!救救下官!昨晚您明明说…”
“放肆!”
朱高煦一脚踹开周新,义正言辞的说道。
“本王何时见过你?”
朱瞻基看着周新被拖走的背影,嘴角微扬。
他早就注意到昨晚汉王府的异常动静,没想到金豆子会这么沉不住气。
“退朝。”
朱棣拂袖而去,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朱瞻基一眼,仿佛在说。
爷爷可是帮你尽力了。
待皇帝离开,朱高炽慢悠悠走到儿子身边,低声道:“你爷爷这是在给你铺路啊。”
朱瞻基会意点头。赦免靖难遗孤,既收买人心,又能分化建文旧臣势力。更重要的是——这个恶人由朱棣来做,恩情却记在他这个太孙头上。
“儿子明白。”
朱瞻基轻声道。
“只是二叔三叔那边好像还有点不安分…”
朱高炽拍拍儿子肩膀,笑得像个弥勒佛。
“放心,有你爷爷和为父在,他们闹不起来的。”
以前他还会有点担心,可自从练了《长春功》后,他的身体也越来越好,以前的老毛病几乎都没有在犯过。现在就算一顿吃五碗饭,只要多练练功,对身体也没什么害处。
另外老爷子的身体也好了起来,有他们两人在,朱高煦和朱高燧根本就没有一点机会。
另一边,朱高煦与朱高燧并肩走出奉天门,然后回到了汉王府演武室。
朱高煦面色阴沉,眉宇间压着一股戾气,拳头在袖中攥得咯咯作响。他忽然停下脚步,侧头看向朱高燧,眼中寒光闪烁。
“老三,你看出来了吗?”
朱高燧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透出几分阴鸷。
“我早就看出来了,老爷子是已经认定他了。”
朱高煦闻言,胸膛剧烈起伏,猛地一脚踢飞脚边的凳子,咬牙低吼。
“老头子这是铁了心要扶那小子!”
朱高燧脸色阴沉,语气森然的说道。
“这样下去,我们怕是真没戏了。”
朱高煦狠狠啐了一口,额角青筋暴起:“老爷子……对那小子太偏心了!”
他猛地转身,一把揪住朱高燧的衣襟,眼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凭什么好东西都留给老大和那小子?我们哥俩难道就不是他的亲儿子了?”
朱高燧任由朱高煦拽着,脸上笑意不减,只是眼底寒意更深。
他缓缓掰开朱高煦的手指,声音轻得如同毒蛇吐信。
“二哥,急什么?只要上了战场,刀剑无眼……”
朱高煦闻言,狰狞的面容忽然一滞,随即咧开嘴,露出一抹森然笑意:“不错,那小子运道这么好,他肯定活不长的。”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阴冷一笑。
此时,屋顶的听风卫正紧贴着天窗边偷听,然后照常记录下了朱高煦和朱高燧的对话。
只等等换班的时候,他就可以带回去交给太孙亲自过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