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究竟看到了什么,竟让她恐惧至此?以往再恐怖的场面,她也从未如此失态。若此地真如此凶险,我倒庆幸他们没跟上来。
我的心情复杂难明,既欣慰又苦涩。理智告诉我,他们应该尽快逃离这危险之地;可情感上,他们是我最亲近的女人和兄弟,我渴望他们的陪伴与助力。此刻的我孤立无援,不得不承认内心正被恐惧啃噬。
最后望了一眼他们所在的方向,昏暗的地宫中只剩模糊轮廓。转身拐入岔道后,前后再无同伴踪影,刺骨的寒意从骨髓深处渗出。
恍惚间,我仿佛重回过去,再度化作独闯幽冥的孤魂野鬼,五感骤然锐利。或许我本就属于这地下世界——此刻竟分不清自己是人是鬼,是凌驾恐怖的至高存在,还是被命运践踏的蝼蚁。这种孤独绝望的虚无感意外地令人沉迷,它磨砺意志,将人逼入生死一线的绝境,如同枷锁与铠甲并存,竟透出几分参透天机的玄妙。
头灯幽光如磷火摇曳,我独行于黑暗中审视每处细节。
张弦与休佑究竟在追寻什么?长生之谜?生存真谛?眼下我只想查明李走的异状。若有邪祟拦路,纵使同归于尽也要将其毁灭。若有余力,或许能探清张弦的变故——毕竟他实力远超于我,我的担忧终究徒劳。
郭小叔,迷路了吧?跟我来。李走的声音突然在前方响起。
我刚要上前,后领猛地被拽住!一股力量将我拖进狭窄巷道,同时的轻响过后,头灯骤然熄灭。
那袖口与手掌的轮廓,分明是张弦。
等等!我浑身僵冷——张弦不是已被异化了吗?
急启头灯时,只见李走已近在咫尺,正被张弦钳住咽喉。他面庞泛着死气的青灰,眼中却闪烁着妖异光芒。灯光转向张弦,那张惨白的脸倒与往常无异。
方才的变故难道是幻象?记忆清晰如刀刻,他确实遭遇不测。此刻荒诞的反转让我不敢妄动:小哥...你不是出事了吗?李走他?
张弦突然战栗,指节发力一拧。李走眼球上翻瘫软倒地。别信你看到的,他声音沙哑,他不是他,我也非我。
混乱中我直指核心:那你究竟是什么?你们究竟怎么了?
他凝视我的目光陡然陌生,那是从未有过的怀疑。
为何不信我?
某个疯狂猜想破土而出。我喉头发紧:所以...我也不是我了?
张弦盯着我说:看来你也察觉到异常了,我怀疑我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个假象。
我心中困惑更深,摇头道:我也不明白为何会这样问你,但总有种不安的预感,仿佛整个人都被抽空了。可我明明就是真实存在的啊?人或许无法确认他人的真实性,难道连自己都分不清吗?这个逻辑根本说不通。你说我们不真实,到底是什么意思?别吓唬我。
张弦意味深长地说:既然你这么肯定,为何还有这么多疑问?我是想说......我急切地望着他,渴望得到解答,内心早已慌乱不已。但他突然收住了话头,脸上又浮现出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表情,就和出事时一模一样。
意识到情况不妙,我本能地后退几步。果然,张弦面目狰狞地朝我扑来,幸亏我反应及时才躲过这一劫。
以张弦的身手,我迟早会被制住。顾不得恐惧,我猛地扭头看向李走原先昏迷的位置,却惊恐地发现人已不见踪影。这一发现让我后背发凉,完全暴露在张弦面前。
来不及多想,我拔腿就跑。突然从侧面冲出一个人影,头灯照亮了休佑的脸。此刻我已不敢轻信任何人,急忙变向从他身边掠过。奇怪的是休佑并未追赶,只是轻声呼唤我的名字。我 ** 自己继续狂奔,不敢回应,生怕下一秒他就会现出原形。
休佑焦急的喊声在身后响起:快回来......但很快又归于沉寂。不知是他放弃了追赶,还是与诡异的张弦缠斗起来,我已经跑远,无从得知。
奔跑中我的思绪如电光火石般闪烁,各种荒诞的念头纷至沓来。在这种极端处境下,任谁都难以保持冷静,甚至闪过他们在恶作剧的荒唐想法,当然这个荒谬的猜测立刻就被我自己否定了。
不知跑了多久,狂跳的心终于稍稍平复。与其说是冷静下来,不如说是突然意识到自己已孤身深入古墓深处。想起之前张弦被不明黑影吞噬的场景,顿时双腿发软,却不敢停下脚步,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向遗址更深处挪动。
如果休佑和张弦真的变成了某种怪物,他们必定会追来。而前方还潜伏着未知的恐怖,诡异消失的李走也不知所踪。此刻的我真正陷入了进退维谷的绝境。
忽然想起东海和阿勒,只能祈祷他们已经安全撤离。如果他们还在下面,或者也像张弦他们一样发生了异变......我不敢继续往下想,猛然醒悟:必须立即折返,想办法与他们汇合!
我猛地转身往回跑,背后忽然飘来一阵模糊的声响,似近似远,仿佛有人在耳边低语,却怎么也听不真切。那声音既像少年般清脆,又带着几分御姐的慵懒,让人捉摸不透。
我的心一下子揪紧了,双腿像生了根似的钉在原地。那若有若无的呢喃声让我浑身发毛,隐约听见来找我呀,又像是发芽着火啦。正琢磨着,突然传来李走急促的喊声:小叔叔快跑!我来拖住它!
回头一看,两团黑影正在对峙。一边勉强能看出人形,个头和李走相仿;另一边则是团飘忽的白雾,正发出诡异的柔声细语。我颤声问道:李走?真是你吗?
那人形黑影答道:是我!小叔叔快走...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我在用大侠的气势硬撑着,但脑子越来越糊涂...他的声音时断时续,活像个闹别扭的孩子。
我脱口而出:你还活着吗?话一出口就后悔了。黑影厉声道:不知道!快滚!这倔强的语气,确实是李走没错。连张弦、休佑那样的高手都着了道,这孩子能撑到现在已是奇迹。我深知不能再耽搁,必须马上通知阿勒他们撤离。
拼命奔跑时,手电光在墓道里乱晃。我累得喉咙发干,心脏快要蹦出来,却不敢停下。转过拐角时,突然撞上了迎面而来的阿勒。我急得直跺脚:你们来干什么?快出去!
看到奎子也在,我心头一紧。他焦急地问:我儿子呢?我硬着头皮撒谎:他...他跑在前头,这会儿怕是都到盗洞口了。说完自己都吃了一惊,没想到危急关头,我竟能如此冷静地说谎。
奎子半信半疑地瞥了我一眼,随我奔向出口。抵达盗洞口喘息之际,他突然质问:你在骗我对吧?我儿子出事了。
我眼眶一热,强忍泪水点头:实在迫不得已...小李临终前嘱咐我带你离开这鬼地方...
奎子双目赤红似血,悲恸到连泪都流干了。东海正攀着绳索向上,阿勒紧随其后。我本打算断后,奎子却执意让我先上。无暇推辞间,我瞥见阿勒的身影——作为她男人,跟在后面总归体面些。这种大男子主义的念头,多少还残存在我心里。
刚攀爬四五米,东海突然爆出粗口: ** !
我习惯性催促他别大惊小怪,他却连喊三声快下去!声音里的惊恐让我汗毛倒竖:绳子上面有东西!操操操...要命了!你们自保吧!
话音未落,阿勒突然滑落,重重砸在我头顶。我慌忙学着他们下滑,皮手套也挡不住掌心 ** 辣的灼痛。三人摔作一团时,剧痛终于逼出了我强忍的泪水。
(空一行)
《眉谷迷凼》
(空一行)
我顾不得喊疼,急望向盗洞——攀缘绳上空荡荡的,洞口天光依旧诱人。见东海毫发无损,我追问:到底看见什么能把你吓成这样?
东海面如土色沉默不语。阿勒解释:他挡着我视线,突然就滑下来了。我这才意识到,历经生死的东海绝不会无故惊惶。
看来我还没阿勒了解你啊。话一出口,我猛然警醒。顺着东海战栗的目光望去,盗洞里分明空无一物。
那东西就悬在我头顶!东海声音发颤,白雾里全是狰狞的脸...到处都是脸!
白雾怎会有面孔?更别提“到处都是脸”这种诡异景象。我立刻意识到,他必定瞧见了先前吞噬张弦的怪物。
那东西显然没打算放我们离开。
我环顾四周,奎子已不见踪影。东海压低声音道:“奎子哥骗了我们,他不想连累大家,独自找他儿子去了!咱们得赶紧追,再晚就来不及了。”
我和阿勒对视一眼,三人沉默着加快步伐,默契地放轻脚步往里走。
近乎小跑的速度已是极限——既怕惊动暗处的邪祟,又不敢发出太大声响。
前方隐约有人影闪动,距离太远辨不清面容,但从轮廓判断,不是张弦就是休佑。我们屏息靠近,终于看清那人是休佑。
阿勒刚喊出“阿佑”,他却猛地后退:“别过来!那东西在后面——”话音未落,人已消失在黑暗中。
我们愣在原地。休佑会害怕?这不合常理。
此刻多说无益,只得继续前进。甬道越收越窄,最终仅容一人侧身通过。腐霉味堵在鼻腔里,像黏稠的泥浆。
打头的东海突然停步,掏出笔记本急写几字递来:“前面有东西。”
我将头灯调至微光探看,却什么也没发现。正疑惑时,东海掐了我一把,用口型比出“李菲华”三字。我刚要追问,他抢过本子写道:“张弦拦着路。别写字,有声响。”
寒意窜上脊背。我下意识攥紧身后阿勒的手继续前行,却摸到满掌湿黏的冷汗——印象中她从不轻易畏惧。
窄道尽头豁然开朗。我刚松口气回头,猛然惊觉自己牵着的竟是一具覆满腐脂的女尸!它肿胀的面孔扭曲成螺旋状纹路,双眼痛苦紧闭,仿佛历经千年潮湿的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