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屯的路上,郭春海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雪窝子。
怀里揣着铁掌鞋的日记本,像是揣了块烧红的炭。乌娜吉抱着孩子在屯口老榆树下等着,小崽子后颈的叶脉纹路已经褪成了淡粉色,可那双黑眼睛亮得出奇。
孩子半夜突然哭醒...乌娜吉的声音发颤,手指紧紧攥着孩子的小棉袄,纹路蓝汪汪的,跟萤火虫似的。女婴突然伸出小手,一把抓住郭春海怀里的日记本,力气大得不像个奶娃娃。
李老爷子叼着烟袋锅子凑过来:老辈人说,山里的参王通灵性...老头儿的话被屯里的大喇叭打断——是赵卫东在喊:老金沟冰湖出事了!红旗林场的人掉冰窟窿里了!
冰湖在老金沟北坡,是条冻实的山涧。郭春海他们赶到时,湖边已经围满了人。冰面上裂开个丈把宽的窟窿,旁边扔着把冰镩子和几条冻硬的鱼。白桦跪在冰窟窿边上,正用套马杆往水里探。
不是失足!女猎手拽上来的套马杆头上挂着截蓝线,水下有东西!郭春海趴在冰面上往窟窿里看——黑黢黢的水里隐约有团影子在动,形状像个倒扣的筐。
二愣子不知从哪找来根长竹竿,绑上铁钩就往水里捅。一声,钩子挂上来个物件——是张铁丝编的拖网!网眼只有拇指大,里头还缠着几条冻僵的细鳞鱼,鱼鳃都泛着不正常的蓝色。
“偷鱼的?”有人小声嘀咕道。
郭春海并没有在意旁人的议论,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拖网边上的铁坠子。这些铁坠子看起来普普通通,但每个坠子上都刻着“A7”字样,这让郭春海感到十分诧异。因为这个编号,与溶洞里铁皮箱上的编号竟然一模一样!
就在郭春海对铁坠子上的编号感到疑惑时,他又注意到了冰窟窿边缘的冰层。在那片冰层里,封着几片枯叶,这些枯叶的叶脉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放射状,仿佛隐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
正当郭春海想要仔细观察这些枯叶时,突然听到有人大喊:“都让开!”
他转头看去,只见赵卫东抱着一个铁疙瘩,正奋力地从人群中挤过来。赵卫东将铁疙瘩放在冰面上,原来是一根焊了温度计的钢管,钢管的底部还带着一个三脚架。
“这是我自制的冰层探测器,”赵卫东得意地推了推眼镜,“它不仅能测量冰层的厚度,还能……”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只听“咔嚓”一声,冰面突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惊慌失措,人群像被惊扰的蜂群一样,“呼啦”一下四散开来。
郭春海见状,连忙伸手拉住乌娜吉,两人迅速退到岸边。
就在他们刚刚站稳脚跟的时候,湖心传来了一阵“轰隆”的闷响,仿佛整个冰面都被一只巨大的脚狠狠地踩了一下。
瞬间,冰面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这些裂纹迅速蔓延开来,让人不禁担心冰面是否会在瞬间崩塌。
白桦反应迅速,他一个箭步蹿到岸上,然后反手甩出套马杆,准确地套住了还在发愣的二愣子,用力一拽,将二愣子也拉回到了安全地带。
冰下有东西在动……老猎户张铁山眯起眼睛,紧盯着冰面上那微微颤动的地方,仿佛能透过冰层看到下面隐藏的秘密。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冰窟窿里突然传来一声,紧接着一串气泡冒了出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水下挣扎着想要浮出水面。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紧张地等待着。
终于,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缓缓地浮出了水面——竟然是一只用防水油布包裹着的包裹,还用蓝线紧紧地捆扎着。
郭春海见状,连忙拿起一根竹竿,小心翼翼地将那只油布包挑了上来。他解开蓝线,打开油布包,里面露出一本被防水塑料包裹着的笔记本。
郭春海翻开笔记本的第一页,只见上面画着一幅手绘的地下水系图,用红笔清晰地标注出了从冰湖到药材公司老井的通道。这张图显然是经过精心绘制的,详细地展示了地下河流的走向和分支。
然而,当他翻到最后一页时,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只见那一页上贴着一张发黄的照片,照片里有二十多个身穿白大褂的人站在冰湖边,而在他们的背景中,赫然就是七品叶岩缝!
照片下方还写着一行字:A区采样组1964年合影。
这湖通着地下河……白桦突然说道,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她指着图上那个用红叉标记的地方,他们就是从这里往水里倒东西的!
白桦的话让众人都陷入了沉默,大家都意识到这张照片背后可能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这时,女猎手的猎刀尖突然挑起了一条死鱼。众人定睛一看,只见那鱼的肚子上有一块明显的蓝斑,与之前铁掌鞋脸上的灼痕一模一样。
这个发现让大家的心情愈发沉重,他们开始意识到这个冰湖可能并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在回屯子的路上,郭春海总觉得有人在跟踪他们。他不时地回头张望,但却什么也没看到。然而,那种被人监视的感觉却始终萦绕在他心头,让他感到一阵不安。路过一片塔头甸子时,狼崽子突然冲着树丛低吼。他假装系鞋带,从地上抓起把冻硬的雪块地扔过去——树丛里一声,窜出个半大孩子,是红旗林场的小栓子!
俺不是坏蛋!小栓子揉着脑门,从怀里掏出个铁皮盒,是白桦姐让俺跟着的...铁皮盒里装着几颗种子,表皮上全是凸起的疙瘩,像是得了什么怪病。
参籽?郭春海捏起一颗对着光看。种子内部隐约有条蓝线,跟女婴红绳里绞着的金属丝一模一样!小栓子凑过来小声说:白桦姐说,这是从冰湖底下捞上来的...
屯里的狗突然集体狂吠起来。郭春海抬头一看,药材公司那辆绿色吉普车正碾着雪往屯里开。车窗摇下来,露出张熟悉的脸——是那个被独耳母狼咬过的疤脸男!副驾驶上坐着个穿呢子大衣的干部,胸前别着县革委会的徽章。
乌娜吉怀里的孩子突然哭起来。小崽子后颈的纹路又开始泛蓝光,这次连成片的叶脉清晰可见——跟白桦猎刀上的花纹分毫不差!更怪的是,当吉普车经过时,孩子突然止住哭声,冲着车子伸出小手,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