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色微明,岐山脚下便已是杀气腾腾。
一万西岐精锐,如同一条出山的猛虎,在晨曦中拉开阵势。
阵前,五员大将并排而立,气势非凡。正是殷洪、殷郊、黄天化、黄天祥,以及人教弟子杨蛟。
殷洪与殷郊身负王室血脉,手握先天灵宝,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贵气;黄天化与黄天祥则是少年英武,恨不能立刻踏平敌营;而杨蛟,作为人教三代弟子之首,气息渊深,目光如电,他是这支奇兵真正的定海神针。
“全军听令!目标,殷商大营!给我冲!”
殷郊高举番天印,一声令下。
“冲!”
一万大军如潮水般涌向那座黑色的钢铁森林。
消息传到殷商中军大帐,黄飞虎脸色一变,立刻披挂上马,与申公豹及一众蓬丘仙岛的弟子们策马前出,登上高台查看。
当他看清阵前那五员大将的面容时,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心,瞬间凉了半截。
“天祥……天化……”
他喃喃自语,握着缰绳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看到了自己的两个儿子,黄天化和黄天祥,正一脸决绝地望着他,眼神中没有半分犹豫。
他又看到了昔日的主公之子,殷洪和殷郊,那两张年轻的脸庞上,写满了对他的的愤怒。
更让他心惊的是,杨蛟。
他知道杨戬的这位大哥,修为深不可测,是人教未来的栋梁。
“这……这是要干什么?”
黄飞虎身后的将领们也炸开了锅,“大帅,那……那不是两位公子和两位王子吗?”
“岂有此理!姜子牙安的什么心!竟敢让父子、君臣相残!”
黄飞虎的自乱阵脚,如同一道无声的命令,迅速传染了整个殷商大营。
士兵们窃窃私语,军阵开始出现微不可查的骚动。这支以忠义着称的军队,此刻的信念正在被无情地撕裂。
“大帅!不可自乱!”
申公豹及时喝道,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立刻看向身旁的杨戬,
“杨戬,你大哥在此,你去拦住他!记住,不必大动干戈,你们兄弟之间,切莫伤了和气,更不要伤了兄弟情谊!”
申公豹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实则阴险至极。
他既让杨戬去对付最强的杨蛟,又用“兄弟情谊”给杨戬套上了枷锁,让他无与杨蛟谈谈兄弟情谊。
“遵命。”
杨戬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心中却是一声冷笑。
他催动坐骑,手持三尖两刃刀,独自一人迎了上去。
“大哥,别来无恙。”
杨戬拦在了西岐大军之前,声音平淡。
“杨戬!”
杨蛟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你既已拜师蓬丘,又何必再为这残暴的殷商卖命?随我回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我的路,我自己走。”
杨戬摇了摇头,“今日,我不能让你过去。”
“冥顽不灵!”
杨蛟大怒,祭出离地焰光旗,“那便让小弟领教一下大哥的高招!”
“轰!”
离地焰光旗的威能瞬间展开,火光冲天。
杨戬不慌不忙,眉心天眼猛地睁开,射出一道神光,与那火焰抗衡。
紧接着,他身形一晃,化作千道分身,手持三尖两刃刀,从四面八方攻向杨蛟。
兄弟二人,一个法宝盖世,一个玄功无双,瞬间战作一团!刀光与旗影交织,神通与法力碰撞,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而在他们身后,殷洪与殷郊并未停下,他们继续指挥着大军,向殷商大营发起了猛烈的冲锋。
“放箭!”
“滚石!”
黄飞虎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挥舞着兵器,指挥着士卒,毫不留情地冲向自己亲手打造的防线,他的心,如同被万箭穿心。他可以下令放箭,可以下令投掷滚石,但他能对准自己的亲生骨肉吗?
“大帅!快下令啊!再不阻止,防线就要被冲垮了!”
副将焦急地大喊。
黄飞虎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猛地一咬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高……高挂免战牌!”
“什么?!”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高挂免战牌!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战!”
黄飞虎几乎是吼出来的,他猛地一拉缰绳,调转马头,狼狈地逃回了中军大帐。
他无法再看下去了,再看下去,他的心会彻底碎掉。
主帅都逃了,前线的士兵们更是不知所措。
杨戬见状,虚晃一招,逼退杨蛟,也撤回了本阵。
殷洪和殷郊见殷商大营挂起了免战牌,虽然心有不甘,但也只能下令收兵。
此战,不战而屈人之兵,广成子的计策,在精神层面上,取得了完胜。
殷商大营帅帐中,死气沉沉。
黄飞虎瘫坐在帅位上,面如死灰。
帐内一众将领,皆是垂头丧气,束手无策。
两个王子,两个主帅的儿子,还有一个蓬丘仙岛弟子的亲大哥……这仗,还怎么打?
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简直就是一场绝境。
“唉……”
申公豹叹了口气,打破了沉默,“此事,非我等能解。玄龟祭酒,看来,只能请掌教圣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玄龟身上。
玄龟沉默了半晌,他那古老的龟甲上,纹路似乎都黯淡了几分。
他缓缓点头:“此事已超出兵法范畴,乃是因果纠缠。我即刻回蓬丘仙岛,请掌教定夺。”
“我也去一趟。”
申公豹立刻接口道,“掌教圣人出手,终究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两位王子,毕竟是东伯侯姜恒楚的亲外孙。我愿前往东鲁,请姜老侯爷,或是世子姜文焕前来。血浓于水,或许只有他们,才能劝动两位王子。”
申公豹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仿佛真心为殷商着想。
但无人知晓,他心中另有算计。
将东鲁姜家也拉下水,让这潭水变得更浑,他才能在其中搅动更大的风云。
“好!就依军师所言!”
黄飞虎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申公豹不敢耽搁,立刻化作一道黑光,极速腾云驾雾,向着东鲁方向飞去。
玄龟也祭起他的龟甲灵宝,化作一道玄光,消失在天际。
送走了两人,黄飞虎看着空荡荡的大帐,心中一片悲凉。
他颤抖着手,拿出笔墨,写了一封奏折,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往朝歌。
奏折中,他没有为自己辩解,只是将今日岐山父子、君臣对峙的惨状原原本本地上报,最后,他请求朝廷,对他这个“不忠不义、教子无方”的罪人,予以责罚。
写完奏折,这位威震天下的武成王,再也支撑不住,一口鲜血喷出,昏死在了帅案之上。
岐山之困,困住的不仅是西岐,更是将黄飞虎,困进了一个无解的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