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审讯室的灯光冷白刺眼，映得汤晶晶脸色愈发苍白。她坐在铁椅上，双手交握放在膝头，指尖依旧泛白，只是方才的慌乱褪去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汤小姐，再想清楚，十五年前你和周之祺分手，到底因为什么？”陈默将一杯温水推到她面前，声音沉缓，“现场发现的半片信纸，模仿的是你的笔迹，而周之祺最近联系的神秘人，反复提到‘当年的事’，这绝不是巧合。”
汤晶晶端起水杯，指尖微微颤抖，水在杯壁晃出细碎的涟漪。“真的只是性格不合。”她抿了一口水，声音低得像耳语，“高中时我们确实很好，但大学异地，慢慢就疏远了，没有什么特别的事。”
“没有特别的事，他会在同学会上特意找你，还愿意和你喝交杯酒？”陆禹白坐在侧面，目光平静却带着穿透力，“而且据我们调查，你和周之祺离婚的时间，恰好是在他找回当年丢失的一个旧木箱之后。那个木箱里，装的是什么？”
汤晶晶的肩膀猛地一僵，握着水杯的手收紧，指节泛青。“我不知道什么木箱，”她避开陆禹白的视线，看向审讯室的墙壁，“离婚是因为感情破裂，和他的东西没关系。”
与此同时，法医中心的解剖室里，叶清欢正对着周之祺的尸体做进一步检查。解剖灯的光线聚焦在尸体上，将每一处细节都照得清晰。她注意到周之祺的锁骨下方，有一个极浅的、几乎淡到看不见的印记，像是某种纹身褪色后留下的痕迹。
“这个印记……”叶清欢用棉签轻轻擦拭，印记的轮廓逐渐清晰，是一个小巧的“晶”字，笔画纤细，显然是年轻时纹下的。她忽然想起高中时的传闻，说周之祺为了汤晶晶，在身上纹了她的名字，只是后来分手，便想办法洗掉了。
“死亡时间确认在八点十五分左右，和匿名通话的时间吻合。”叶清欢一边记录，一边对身旁的助手说，“凶器上的指纹虽然有汤晶晶的，但分布很奇怪，主要集中在刀柄下半部分，不像是主动握持行凶的姿势，反而更像事后被人刻意按上去的。”
这时，林念恩的电话打了进来，语气带着一丝兴奋：“清欢姐，有发现！我恢复了周之祺手机里的部分删除文件，找到了几张老照片，还有一个加密文件夹，密码是汤晶晶的生日，但我暂时解不开里面的内容。另外，那个匿名号码，虽然查不到实名，但最近的通话基站位置，都在汤晶晶家附近。”
叶清欢心中一动：“照片里有什么？”
“都是高中时的合影，大多是他和汤晶晶的，还有一张是他们和另外两个男生的合照，其中一个男生的手腕上，有和周之祺腕间相似的疤痕。”林念恩顿了顿，“我查了一下，那个男生叫沈浩，是他们的高中同学，也是当年和周之祺打架的人，毕业后就出国了，三个月前刚回国。”
挂了电话，叶清欢立刻将沈浩的名字记了下来。她盯着解剖台上的尸体，忽然想到周之祺指间的半片信纸，“还记得那年夏天”——那年夏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另一边，江毅和赵磊正在对参加同学会的人逐一询问。大多数人都在谈论周之祺和汤晶晶的旧情，只有一个叫李薇的女同学，提到沈浩时神色有些不自然。
“沈浩？他也来了？”李薇端着水杯，眼神躲闪，“我没怎么注意他，毕竟这么多年没见了。”
“他当年和周之祺因为汤晶晶打架，你知道吗？”赵磊追问。
李薇的脸色变了变，沉默了几秒才点头：“知道，当年闹得挺大的，沈浩说周之祺骗了汤晶晶，还动手打了他。后来沈浩就转去别的学校了，没想到这次会回来参加同学会。”
“他今天穿什么鞋？”江毅突然问。
李薇愣了一下，回忆道：“好像是一双白色的运动鞋，和我们这些穿正装的格格不入，所以我才有印象。”
江毅和赵磊对视一眼，心中有了数。他们立刻调取了酒店门口的监控，果然看到沈浩在八点十分左右进入酒店，穿的正是一双白色运动鞋，尺码恰好是42码。而他离开酒店的时间，是八点四十分，刚好在案发后不久。
“找到沈浩了，他现在住在市中心的一家酒店。”赵磊看着手机里的定位信息，对江毅说，“我们现在过去？”
“走。”江毅站起身，“顺便带上那半片信纸，让他辨认一下。”
审讯室里，汤晶晶还在强撑着不肯说实话。陆禹白忽然将一张照片推到她面前，照片上是周之祺锁骨下的“晶”字印记。“他到死都留着这个印记，你说你们只是性格不合？”
汤晶晶的目光落在照片上，瞳孔骤然收缩，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那又怎么样？”她声音哽咽，带着压抑多年的委屈，“他留着又不是因为还爱我，当年如果不是他……”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停住，猛地捂住嘴，摇着头说：“我不能说，说了也没用。”
陆禹白没有逼她，只是平静地说：“沈浩回国了，你知道吗？他今天也去了同学会，穿的是42码的白色运动鞋，和现场留下的鞋印吻合。那个匿名电话，也从你家附近打过。”
汤晶晶的身体瞬间垮了下去，靠在椅背上，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不是他，”她喃喃道，“不关他的事，是我……”
就在这时，江毅和赵磊带着沈浩回到了警局。沈浩穿着一身休闲装，神色坦然，只是看到汤晶晶时，眼神复杂了一瞬。
“警官，找我有事？”沈浩坐在审讯室里，语气平静，“我今天参加同学会，只是想看看老朋友，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你和周之祺当年为什么打架？”陈默问。
沈浩的目光沉了下来，沉默了片刻才说：“因为他对不起晶晶。当年他为了得到保送名额，偷了晶晶父亲的研究成果，还嫁祸给晶晶的父亲，导致晶晶家破人亡。我看不过去，才和他打了架。”
全场哗然。汤晶晶趴在桌上，肩膀剧烈颤抖，压抑的哭声终于忍不住溢了出来。
“你胡说！”她抬起头，眼泪模糊了视线，“当年明明是你……”
“是我什么？”沈浩打断她，眼神锐利，“是我当年没保护好你，还是我当年不该让你把那封告发信藏起来？”
叶清欢这时拿着鉴定报告走了进来，对陈默和陆禹白低声说：“凶器上的指纹，确实是汤晶晶的，但上面有一层淡淡的酒精残留，和现场的水渍成分一致。另外，那半片信纸的纸质，和十五年前的一款信纸完全吻合，上面除了周之祺的指纹，还有少量沈浩的指纹。”
陆禹白看向沈浩：“你为什么会碰那封信？那封信是谁写的？”
沈浩的目光落在汤晶晶身上，带着一丝疼惜：“信是我写的，模仿晶晶的笔迹，就是想问问周之祺，当年为什么要那么做。我找过他好几次，他都避而不见，只好借着同学会的机会约他。”
“那你八点二十分给她打的匿名电话，说什么了？”陈默追问。
“我让他到沙发那边等我，说有东西要给他看。”沈浩坦然承认，“但我到的时候，他已经死了。我看到晶晶站在旁边，手里拿着刀，吓得不行，就赶紧走了。现场的水渍，是我不小心打翻了酒杯弄的。”
汤晶晶猛地抬起头，看着沈浩：“你为什么要替我隐瞒？当年的事，本来就和你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沈浩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当年如果不是我劝你不要告发他，你父亲也不会……”
叶清欢看着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忽然想起林念恩提到的那个加密文件夹。“沈浩，你知道周之祺那个旧木箱里装的是什么吗？”她问。
沈浩的脸色变了变，沉默了几秒才说：“里面装的是当年的证据，还有……晶晶父亲的研究手稿。周之祺当年偷走研究成果后，把这些东西藏了起来，直到最近才找回来。”
“所以你回国，就是为了这些证据？”陆禹白追问。
沈浩点头：“我在国外这些年，一直没忘记当年的事。我知道周之祺找回来了证据，就想回来帮晶晶讨回公道。但我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叶清欢看着鉴定报告上的细节，又看了看审讯室里情绪激动的两人，心中的疑窦越来越深。沈浩的话看似合理，但现场的鞋印只有半个，酒精残留的位置也有些奇怪。而汤晶晶的反应，既像是愧疚，又像是在保护什么人。
林念恩这时发来消息，说加密文件夹已经解开，里面除了证据和手稿，还有一本日记，是周之祺写的。日记里详细记录了当年的事，却在最后几页提到了一个神秘人，说那个人一直盯着他的木箱，还威胁他要“让他付出代价”。
“这个神秘人是谁？”叶清欢看着手机屏幕，眉头紧锁。
审讯还在继续，沈浩和汤晶晶各执一词，都在试图为对方承担责任。而现场的线索，似乎指向了他们两人，又似乎在隐藏着更深的秘密。那个神秘人到底是谁？周之祺的死，真的是沈浩或者汤晶晶所为吗？还是说，当年的事，还有第三个人知道真相？
叶清欢走出审讯室，看到陆禹白站在走廊里，目光深邃地看着窗外。“你觉得，他们谁在说谎？”她问。
陆禹白转过身，看着她：“或许都在说谎，或许都没说全。”他顿了顿，“初恋就像被制成标本的花，看似完好无损，实则早已失去生机，却又被人死死攥在手里，不肯放手。当年的事，远比我们想象的复杂。”
叶清欢点头，想起周之祺锁骨下的“晶”字印记，想起那半片褪色的信纸，想起沈浩腕间的疤痕。这些散落的线索，像是被时光尘封的碎片，每一片都带着初恋的伤痕，也藏着致命的秘密。
她知道，真相还在深处，而他们需要做的，就是继续挖掘，直到揭开那个被隐藏了十五年的谜底。而那个谜底的背后，或许还藏着更多不为人知的故事，和更多被牵扯进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