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小屋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寒冷和恐惧如同无形的野兽,在黑暗中啃噬着人的意志。
叶瑾衡因为害怕,身体不住地发抖,他紧紧地挨着苏念念,仿佛她是唯一的浮木。
苏念念她伸出手,将他冰冷的小手握在自己手里,然后凑到他耳边。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异常清晰和冷静:“瑾衡,你听着,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你想不想再见到你叔叔?”
叶瑾衡哽咽着点头:“想……”
“那好。”苏念念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从现在开始,这里就是我们的战场,我们是战友。这不是游戏,这是一场战斗,输了的代价我们谁都付不起。你叔叔是军人,对不对?军人是不会哭鼻子的。接下来,我会给你分配任务,你必须严格执行,能做到吗?”
“战斗”“战友”“任务”这些词汇,如同火种,点燃了男孩心中微弱的勇气。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力点头,虽然声音依旧颤抖,但眼神里却多了一丝坚定:“我……我能做到!姐姐!”
“好样的。”苏念念赞许地轻捏了捏他的手,低声道:“我们第一步,要让他们以为我们只是两个又脏又吵、只会哭闹的小屁孩。让他们厌烦我们,对我们失去耐心和警惕。只有这样,我们才有机会。”
黑暗中,两个小小的身影开始行动。
苏念念拉起叶瑾衡,摸索着走到木桶边。
桶里散发着呛人的恶臭,她强忍着胃里翻江倒海的反应,和叶瑾衡一起把木桶拖到稻草堆边,狠狠一推,污水倾泻而出,腥臭弥漫开来。
接着,她拉着叶瑾衡毫不犹豫地在肮脏的稻草堆里打滚,将仅存的一点整洁彻底毁掉。头发被揉得像鸟窝,衣裳也被弄得斑驳不堪,脸上沾满灰尘和脏污。
做完这一切,她深吸一口气,下一秒,她积蓄已久的所有恐惧、委屈和愤怒,都化作了凄厉响亮的哭声,狠狠地砸向那扇紧闭的木门。
“我要回家!放我出去!我再也不要待在这里了!呜呜呜……”
她的哭声极具穿透力,充满了孩童最真实的绝望。
叶瑾衡也被她的情绪感染,想起了自己的奶奶和叔叔,跟着放声大哭起来。一时间,小小的囚室里,只剩下两个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吵什么吵!找死啊!”
门外果然传来了男人暴躁的咒骂。很快,门栓被粗暴地拉开,刺眼的灯光晃了进来。
男人举着灯,当他看清屋内的情景时,整个人都愣住了,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两个孩子哭得满脸都是鼻涕眼泪,身上脏得看不出人形,屋子中央还赫然立着那个臭气熏天的马桶,整个房间的空气都令人窒息。
“你们他妈的搞什么鬼?”他怒喝道。
苏念念一边打着哭嗝,一边指着叶瑾衡,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他……他尿裤子了……还……还把‘臭臭’拉在了身上……太臭了……呜呜……我要回家……”
男人嫌恶地将目光投向叶瑾衡,果然看到他裤子湿了一大片,一股更浓烈的骚臭味直冲鼻腔。他脸上露出极度厌恶的表情,骂骂咧咧地往后退了一步,仿佛多待一秒都会被熏死。
“真是晦气!两个赔钱货!”他显然不想进来处理这烂摊子,只是冲着门内恶狠狠地喊道:“哭!哭有什么用!明天就把你们卖了,有你们的好日子过!”
说完,便“砰”的一声,重重地甩上了门,落了锁。
门外,传来女人的声音:“怎么了?闹什么?”
“别提了,两个小崽子,又哭又闹,还拉了一身,臭得跟粪坑一样!别管他们,让他们闹,闹累了就消停了。明天一早就把他们送走,眼不见心不烦。”
脚步声渐渐远去,世界重归令人心安的寂静。
苏念念立刻停止了哭泣,她拉起还在抽噎的叶瑾衡,用袖子帮他擦了擦脸,小声说:“成功了第一步。他们现在肯定觉得我们是两个无可救药的麻烦鬼,只会对我们更加不耐烦,夜里一定会放松警惕。”
接下来,是计划中最关键,也是最艰难的一步——破坏窗户。
“姐姐,你是要爬上去够到那个窗户吗?”叶瑾衡小声问。
“嗯,我们试一下。”
苏念念将木桶拖到窗户底下,翻过来。又把墙角的凳子放到木桶上。
她扶着叶瑾衡,摇摇晃晃地攀了上去。即便如此,她的指尖离最下面的一根横木条,依然有半指的距离。
她深深吸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向上伸展,指尖终于触到了那根粗糙、带着湿冷的木条。
“瑾衡,扶稳了,千万不要让我掉下去!”
“嗯!”叶瑾衡用尽了自己小小的身躯里所有的力气,死死地抱住苏念念的大腿,将自己的脸颊贴在上面,以此来稳住她。
苏念念的指尖在木条上摸索着,她很快就找到了固定木条的钉子,那是一颗已经锈蚀得不成样子的铁钉,深深地嵌在土墙里。
她用两根手指捏住木条的两端,开始用尽全力,左右摇晃。
一次,两次,十次……这是一个极其枯燥且消耗体力的过程。
她的手指很快就在粗糙的木头上磨破了皮,渗出了黏腻的血丝,汗水从额角滑落,流进眼睛里,涩得生疼。
但她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黑暗和寂静放大了所有的感官。她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能听到叶瑾衡紧张的吞咽声,更能听到木条在墙体里发出“咯吱咯吱”的、预示着希望的松动声。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胳膊酸胀得快要抬不动,就在她快要力竭的瞬间,黑暗中突然传来一阵绝望。
她有那么一瞬间想过放弃,黑暗和恐惧像潮水一样要将她吞没。
但一想到妈妈苏敏之焦急的脸,想到外公外婆期盼的眼神,想到舅舅此刻一定在自责,在疯狂地找她,她就咬紧牙关,将所有的软弱都压了下去。
她不是真正的七岁孩子,她不能输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