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军训结束,月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在公寓楼下,0号离开学校往家走。
推开家门,屋内暖黄的灯光瞬间包裹住他,苏燕正窝在沙发里翻着资料,茶几上摊着小雨画满公式的草稿纸。
“可算回来了!”苏燕揉了揉眉心,“你走后小雨把高中数学题库全刷完了,现在缠着我要大学教材。”
话音未落,小雨从客房冲出来,触手卷着一本《高等代数》。
眼睛亮晶晶地盯着0号:“大哥哥!苏姐姐说这道题你会解!”
0号低头看着草稿纸上复杂的矩阵运算,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轻点两下。
他刚要开口,突然瞥见小雨身后的餐桌上摆着一盘焦黑的“不明物体”,还冒着缕缕青烟。
“那是……”
苏燕突然捂住脸,发出崩溃的哀嚎:“别问!问就是天才少女想给你做宵夜!”
她指着厨房,灶台上还残留着打翻的面粉和半瓶酱油,
“我不过写份报告的功夫,她把冰箱里能找到的东西全混一起了!”
小雨的触手瞬间蔫了下去,像犯错的小狗般垂下脑袋:“大哥哥对不起……我只是想试试……”
“没关系。”0号摸了摸她的头,转身走进厨房,他熟练地系上围裙,从橱柜里取出新鲜食材。
刀具在案板上快速起落,煎锅发出滋滋声响,没过多久,香气就弥漫了整个房间。
苏燕倚在厨房门框上,看着0号行云流水地翻炒,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我说小林,都快十点了,你还折腾什么?我六点就买了晚饭,早吃饱了。”
她晃了晃手中的咖啡杯,“倒是你,军训一天不累吗?”
0号手腕一抖,将金黄的蛋饼盛进盘子,锅铲在暖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我是机器人,不睡觉,也不会累,你不用关心我。
这是明天的早饭,微波炉加热三分钟即可。”
他指了指灶台上码放整齐的餐盒,里面装着蔬菜三明治和玉米浓汤,
“明天市里领导视察,教官安排了军体拳表演,我六点前就得出发。”
小雨抱着《线性代数》凑过来,触手卷着一支铅笔:
“大哥哥明天要表演吗?我能去看吗?”
她眼睛亮闪闪的,完全忘了刚才“黑暗料理”的尴尬。
苏燕伸手戳了戳小雨的脸颊:
“小丫头,学校哪是你想去就能去的?乖乖在家陪我做实验。”
她突然转头看向0号,目光狡黠,
“不过小林,你这军体拳表演,要不要我去现场给你拍视频?
说不定能给组织交份‘0号的军训行为研究’报告。”
0号将最后一份早餐放进冰箱,语气平淡:“可以,但别让小雨缺少食物,她需求比较大。”
他顿了顿,补充道,
“小雨的事,目前看来还算安全,但依然不能出去瞎逛,不可放松警惕。”
苏燕耸耸肩,关掉厨房的灯:
“知道啦!有我在,小雨乖得很。倒是你,在学校别太出风头,小心招人忌恨。”
她打了个哈欠,朝客房走去,“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屋内重归寂静,0号站在窗前,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
远处街道的霓虹闪烁,他的系统自动分析着城市的热源分布,同时调取着军体拳的训练数据。
直到确认苏燕和小雨都已入睡,他才开始演练起来。
…………
医院病房里,消毒水的气味刺鼻。白柔蜷缩在病床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盯着天花板上晃动的光影。
病房门被推开时,她浑身紧绷,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干脆翻了个身,把后背留给来人。
“柔柔,爸给你带了鸡汤。”白大叔的声音沙哑,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发出轻响,
“医生说你得按时吃饭,别老……”
“拿走。”白柔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少假惺惺的,你不是嫌我是累赘吗?”
她想起那天0号对自己说的话,那些关于和解的大道理,此刻却在心里扎成了刺
——凭什么他几句话,自己就要原谅这个从小缺席她人生的男人?
白大叔僵在原地,布满老茧的手悬在半空又缓缓放下。
他穿着开线的工装裤,鞋面上还沾着昨夜跑车时溅上的泥点:
“是爸不好,这些年总想着多赚点钱……”
“赚钱?赚的钱都给你拿去赌博了吧!”
白柔猛地坐起身,眼眶通红,暴躁症让她控制不住颤抖,
“你明明知道我生病了,宁愿在外面跑出租也不陪我去医院!现在装什么慈父?”
走廊传来护士的脚步声,白大叔慌忙压低声音:“别喊,别吵到别人……”
“怕丢人了?”白柔抓起枕头砸过去,“你早干嘛去了!”
枕头落在地上,露出里面泛黄的老照片——五岁的她骑在父亲肩头,两人笑得灿烂。
那是为数不多的温馨回忆,此刻却像一记耳光。
白大叔弯腰捡起枕头,手指摩挲着照片:
“柔柔,爸错了。等你出院,咱们好好过日子,我再也不……”
“假的,全是假的!”白柔突然捂住耳朵尖叫,暴躁症让她眼前一片模糊。
她抓起床头柜上的鸡汤,狠狠摔在地上,瓷片四溅,浓郁的香气混着消毒水,呛得人喘不过气。
白大叔呆立在狼藉中,佝偻的背影显得愈发渺小。
他蹲下身,一片片捡起碎瓷片,粗糙的手掌被划出了血,却浑然不觉。
白柔看着父亲的背影,突然想起0号说过“恨比爱更累”。
可此刻,她找不到松开仇恨的理由,泪水夺眶而出,浸湿了枕巾。
白大叔攥着带血的手帕走出医院,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口袋里的手机又震动起来,催债短信一条接一条地蹦出来:
“白师傅,这个月再不还上,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他抹了把脸,想起医生说柔柔的治疗还需要一大笔钱,那些进口药的价格像一块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
转角处,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下。车窗摇下,戴着金丝眼镜的孙耀露出微笑:
“白师傅,这么晚了还在忙?”白大叔一愣,这人怎么知道自己姓白?
孙耀推开车门,“来,聊两句?”
车内弥漫着昂贵的香水味,孙耀递来一张名片:
“我知道你现在很困难。欠的债、女儿的医药费……”
他故意停顿,观察着白大叔骤然紧绷的脸,“我可以帮你。”
白大叔猛地后退:“你怎么……”
“我能帮你还清所有债务,还能给柔柔最好的治疗。”
孙耀把玩着袖扣,镜片后的眼睛闪过阴鸷,
“只要你帮我做件小事——教训一个叫林浩的学生。”
记忆突然翻涌。
二十年前,他在赌场欠下高利贷,为了还钱,他替人顶罪坐了三年牢。
出狱后,妻子带着女儿离开了他,等他好不容易找回柔柔,才发现女儿已经被病痛折磨得不成样子。
这些年,他白天开出租,晚上送外卖,可钱永远不够。
“为什么是他?”白大叔声音发颤。
“别问那么多。”孙耀掏出一张卡,“这里面有二十万,事成之后还有五十万。”
看到白大叔动摇的眼神,他又加了一句:“你不是想带柔柔去国外治病吗?这点钱,够了。”
白大叔想起刚才病房里的场景,想起柔柔充满恨意的眼神。
如果有钱,他就能带她去更好的医院,也许她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可那个蓝眼睛的青年,和自己这么多次的畅谈,女儿也因为他脸色好了些。
“我……”他刚要开口拒绝,手机又响了,医院打来的,说柔柔情绪崩溃,需要加药。
孙耀见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考虑好了联系我。”说完,将卡片塞进他口袋。
深夜的街头,白大叔望着医院的方向,泪水无声地滑落。
他摸出那张泛黄的照片,照片里五岁的柔柔笑得那么甜。
最后,他握紧了口袋里的卡片——对不起了,年轻人,我只是想救我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