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我快马加鞭!
不知张小姐邀我至州衙有何事?
李二骚扰阿禾的事情,有没有解决?
跑了小半日,终于找到了州衙!
我侧身下马,把小七从马上抱下来!
我刚将小七稳稳放在青石板上,她紧紧攥着我的衣角。
郑州署的规制便清晰铺展在眼前:
最前是丈二高的青砖院墙,墙顶覆着宋式筒瓦,瓦当刻着简化的兽面纹,檐角微微上翘却不张扬。
正前方朱红大门宽约两丈,门楣上悬着块楠木匾额,“郑州署”三字用楷体,笔锋沉稳,匾额边缘只雕了圈细浅的卷草纹,没多余装饰。
门两侧各蹲一尊半人高的青石狮子,前爪按着重球,鬃毛雕刻得不算精细。
门旁站着两个衙役,穿的是青布公服,腰间挂着长方形铁牌,牌上刻着“郑州衙”三字,手里攥着木棍。
大门东西两侧各开一道偏门,都是窄窄的单扇门。
东侧门楣上刻着阴文“人”字,西侧刻着“鬼”字,两门都漆成深灰色,与正门的朱红形成区别。
州衙“人鬼门”分道是定制,“人门”供官吏、百姓日常出入,“鬼门”专用于押送待审或定罪的犯人,绝不会混淆。
此刻“人门”虚掩着,能看见里面的照壁一角,“鬼门”则关得严实,门环上还挂着把小铜锁。
小七往我身后缩了缩,小声问“里面是不是很凶”。
我正想安慰,就见张小姐的侍女从“人门”里出来,她穿青布襦裙,裙摆沾了点尘土,见了我便屈膝福身:“公子可算到了,小姐在仪门那边等,说怕您找不着路。”
我跟着她穿过“人门”,迎面是座青砖照壁,高三丈、宽两丈,壁面没绘任何图案,只正中间刻着“公生明”三个小字。
绕过照壁,前面是第二重门,门额题着“仪门”二字,朱红漆色有些斑驳,门两侧各有一间耳房,都是三开间的小房,窗棂用的是“方格纹”。
耳房里传来翻动纸页的声响,偶尔有低声说话的声音。
有人在整理案牍,州衙的文书房应设在仪门两侧,方便随时处理公务。
仪门旁摆着两盆铁树,树干粗壮,叶片深绿,一看就养了不少年头。
“前面就是设厅了,小姐在廊下等您。”侍女抬手指了指仪门后的庭院,我顺着看过去,能看见远处一座五开间的房子。
屋顶是“歇山顶”,州衙正厅(设厅)多为五开间歇山顶,这是州级官府的标准规制。
我为什么懂这些?
我以前根本不懂州衙的规制,难道是七皇子身体的本能反应?
小七拉了拉我的手,我攥紧她的手往里走。
顺着侍女的手望过去,仪门后的庭院铺着和门前一样的青石板,只是缝隙里生了些细碎的青苔,被风吹得微微晃。
张小姐就站在廊下,素色宋锦襦裙的裙摆垂在台阶边,手里攥着把竹骨团扇,扇面上只淡描了几笔兰草。
见我带着小七过来,她先把团扇收在袖边,迎下两级台阶,欣喜的说道:“总算盼到你,方才瞧着日头偏西,还怕你路上耽搁。”
小七还攥着我的衣角,脑袋往我胳膊后埋了埋,只露出双圆眼睛瞅她。
小七这是怎么了?
之前树林里她胆子不是挺大的,怎么来了州衙完全变了?
张小姐瞧见了,便弯下腰,从袖袋里摸出颗用绵纸包着的糖,递过去时指尖轻轻碰了碰小七的手背:“这是蜜渍的梨膏糖,不甜腻,你拿着含着。”
小七犹豫了下,看了看我,我点头后她才小声说了句“谢谢姐姐”,接糖时小手还晃了晃。
张小姐直起身时,她往庭院东边指了指:“那边摆了张石桌,我让侍女沏了雨前茶,想着你们路上走得久,先歇会儿再去设厅。”
我顺着看过去,石桌旁放着四张石凳,凳面磨得光滑,桌边摆着个青瓷茶盏,水汽正顺着杯口慢慢飘。
风从庭院里的老槐树上吹下来,落了几片叶子在张小姐的裙摆上,她抬手拂开时笑着说:“这树是前几年移栽的,原以为活不成,没想着今年倒结了些槐米。”
说话间,我们已经到了石桌旁。
小七只是怯生生的,就像我第一次遇见她,从人牙子手里救她时的模样。
她没有吃张小姐给的糖,只是把糖攥在手里。
我低声问她为何?她只是摇摇头。
张小姐请我们坐下,我把小七安顿在我边上的位置。
“不知张小姐邀我前来有何要事?”我落座后,开门见山的问道。
“确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公子帮忙。上次承蒙公子搭救,还不知公子高姓大名?”张小姐说话也是爽快,与闺阁女装倒有些不同。
“我姓秦。张小姐有什么事情,当说无妨,上次多亏了张小姐解围,秦某还未来得及答谢。”我正好问问她,李二骚扰阿禾的事情如何处理的。
“张小姐,那李二的事情……”
“李二的父亲托了三拨人来说情,还往衙里递了份‘束修保函’,说李二不过是酒后失德,没真对阿禾姑娘做下出格事,算不上实质性罪行。”
张小姐端起茶盏抿了口,指尖在杯沿轻轻摩挲,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郑州毕竟是他李家的祖地,盘根错节的关系难驳,最后只能让他写下保证书,即刻动身去京城投奔他那位在国子监当助教的叔父,说是去读书修身,实则是把人调离本地,免得再在乡里骚扰百姓。”
她放下茶盏时,目光往小七那边扫了眼,见小七还攥着那颗糖,便放缓了声音补充:“阿禾姑娘那边我也派侍女去说了,李家还赔了些粮食和布匹作补偿。只是这法子终究是治标,若李二在京城不知收敛,往后……”
话没说完,她便轻轻摇了摇头,显然也清楚这并非万全之策。
我听着眉头微蹙,指尖不自觉攥紧了石凳的边缘——李二这般恶行,竟只换得“离乡读书”的处置。
可转念一想,在这官官相护的地界,能把人赶走、护住阿禾当下平安,或许已是张小姐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
小七似是察觉到我情绪不对,小手轻轻扯了扯我的袖口,我低头看她,她把攥得温热的糖递到我面前,小声说:“哥哥,吃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