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外,早已是人头攒动,黑压压的一片。
一马当先的,自然是那个满脸暴怒的二杆子傻柱。
在他身后,易中海、刘海中、阎埠贵三个老东西各怀心思,一左一右一后,把一个脸朝下趴在担架上、嘴里哼哼唧唧不断呻吟的老太太围在中间。
看样子,除了那个“关系通天”的老聋子还能是谁?
再往后,方源乐了,95号院那帮“高邻”,乌泱乌泱来了上百号人,几乎把整个帽儿胡同都给堵死了,一个个神色复杂地看向自己。
方源本人还没发话,一向暴脾气的小舅舅李长文已经按捺不住,“噌”地一下站起来,撸起袖子就要往外冲。
“狗东西!太他妈欺负人了!主人家办出殡的大日子,你们堵门闹事?”
方源记忆里从未发过火的大舅舅李长武,此刻也眯缝起了眼睛,眼神不善地盯着门外那群人。
不过他理智尚在,伸手一把拦住暴怒的弟弟,转头看向院里几个代表居委会前来吊唁的大妈。
“赵主任,我们李家是小门小户出身,乡下来的,不懂什么大道理。
所以想跟您请教一下,这主人家办白事,被人这么堵着门闹,也是咱四九城的规矩?”
年过四十的赵主任此刻已是满头大汗,生怕两拨人一言不合真动起手来,那乐子可就大了。
她赶紧安抚一句:“各位稍安勿躁,我这就去问个明白!今天这事儿,绝对给方家讨个公道!”
说着,她挤开门口几个满脸煞气、挡着大门的方家老家仆,对着门外就吼了起来。
“傻柱!还有你们95号院的!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别说在人家办白事的时候堵门了,就是平时,也没你们这么干的!
今天这事儿你们几个要是不给我个说法,回头我老婆子非得捅到街道办去,让你们一个个都去小黑屋里蹲几天!”
按理说今天不是休息日,这帮人本该在厂里上班。
可易中海实在等不了了。
后院的聋老太太前天早上摔断了尾巴骨,他媳妇周翠兰瞧见了,赶紧给人送去医院。
结果倒好,一检查,瘫了。
一想到往后那无穷无尽的治疗费、营养费,易中中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关键时刻,还是周翠兰给他出了个主意:责任转移,找方家负责!
至于怎么忽悠院里人,那更好办。
他找到刘海中说,这事办好了,你在街道那边高低能露个脸;
又对阎埠贵许诺,以后老太太身边肯定得有人照顾,让你家杨瑞华跟着帮忙,一个月五块钱。
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
至于院里其他人,那就更容易煽动了,这年头都讲究个团结。
今儿个聋老太方家的事瘫了,没人管,那以后轮到你们自己家,也别指望有人出头!
最后压死骆驼的那根稻草,还是阎埠贵。
他阴恻恻地补了一句:
“无论怎么说,咱们是工人阶级,是翻身做主的人,还能让方家那个资本家的小崽子欺负了?”
这事一旦上升到阶级对立,院里就算有几个觉得不妥的,也不敢吱声了。
谁敢啊?一顶“同情资本家”的大帽子扣下来,前程都得完蛋。
因此,此刻面对居委会主任的质问,被人当枪使的傻柱浑然不觉,梗着脖子,指着地上“哎哟哎哟”的聋老太就嚷嚷开了。
“赵主任,您别跟我说别的!
这路不平有人踩,事不平得有人管!
今天大家伙既然敢来,就是为了给聋老太太讨一个公道!”
说着,他转身又朝着周围看热闹的街坊吆喝起来:
“大家伙都来看看啊!这是我们95号院年纪最大的老太太,平时与人为善,最是德高望重!
按理说今儿是方家长辈出殡的大日子,我们不该来,可这不是没办法了吗?
老人家无儿无女,就因为你方家大早上一顿敲锣打鼓,给惊着了,摔断了尾巴骨!
人医院的大夫说了,伤了神经,往后都得瘫在床上!
这住院费、疗养费,还有以后吃喝拉撒,总得有人管吧?”
这会儿的傻柱,跟易中海、聋老太的关系还没到电视剧里那份上。
他之所以冲在最前头,纯粹是被院里几句“四合院战神”的恭维给捧上了头,加上易中海和秦淮茹有意无意地利用他那点可怜的大男子主义,让他觉得自己是在行侠仗义。
然而,常年在胡同里跟居民打交道的赵大妈,早就被这伙人的贪婪嘴脸给气笑了。
“因为人家响器班子的动静摔断了尾巴骨,就要找主人家赔偿?”
她当即呵斥道,“你怎么不说你走马路上摔一跤,是被大钟楼的钟声给吓到了呢?
都是街坊邻居,谁家没个红白喜事?
都像你们这么干,大家伙都别过了!
哪天谁说话声音大点,都能吓死个人!
都给我回去!要是不服,就去找街道,找派出所,让公家过来给你们评评理!”
赵大妈在这片胡同里威信向来不错,加上她说的句句在理。
周围看热闹的群众立马就反应过来了,开始对着95号院这帮人指指点点。
“这不胡搅蛮缠吗?”
“就是,丧事办得热闹点,还能把人吓瘫了?
闻所未闻!”
就连95号院跟来的许多住户,也开始眼神闪烁,态度不像一开始那么坚定了。
易中海一看情况不对,这人要是被劝回去了,他那点算盘不就全落空了?
照顾一个瘫痪在床的老太太,那得耗费多大的精力跟米粮?
于是心一横,硬着头皮站了出来,隔着人群,看向被两个舅舅护在身后的方源。
“方家小哥,今天这样的日子上门打扰,是我们95号院失礼了,恕罪则个。”
他先是抱拳作揖,姿态放得极低,随即话锋一转。
“不过大家伙也是被逼到份上了,实在是没有办法。
不管怎么说,老太太是因为你方家请来的响器班子,才遭了这桩罪。
老人家无儿无女,又没单位没存款,在医院躺一天的花销,对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来说,就是个天文数字。
但这笔钱,放在您这样的高门大户身上,想必是不值一提的。
还请您行行好,发发善心,好歹想个折子,让老太太能多活两年。
我代大家伙,在此谢过了!”
说着,他竟是对着方源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而且是一躬到底,姿态做到了十足。
不愧是你啊,易道德!
方源全程冷眼旁观,看着他这番堪称炉火纯青的表演。
几句话,先是把聋老太出事的因果死死钉在方家头上,再三强调聋老太孤苦无依的悲惨人设,与方家“高门大户”形成强烈反差,瞬间就勾起了围观群众的同情心。
最后,他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仿佛只是个为邻居奔走呼号的热心人。
一举三得,高,实在是高!
就连一开始为方家出头的赵大妈,此刻都有点犹豫了,转过身,为难地看向方源:
“方家小哥,你看这……
要不然,咱再商量商量?”
“商量什么?”
方源终于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锥,瞬间刺穿了现场嘈杂的议论声。
他环视一圈,嘴角噙着一抹冰冷的讥诮。
“就跟您刚才说的那样?
今儿个她聋老太因为我方家请的响器班子受了惊,摔了,就来堵门要赔偿。
那明天我方源放个屁,动静要是大点,是不是还得有一群人像今天这样,再来堵我一次门?”
“要是谁穷谁就有理……”
方源冷笑一声,目光扫过95号院那一张张或贪婪、或心虚的脸:
“那这事儿好办!谁家还没两个穷亲戚呢?
实在不行,我明儿就上大街上认干亲去!到时候,大家伙出门说话都捂着嘴吧!
但凡谁说话声音大一点,我就说你吓着我了,赔不死你!”
这番话说得又快又急,偏偏逻辑清晰,字字诛心!
“你……你这小子怎么说话呢?你怎么把人想得这么坏!”
傻柱被噎得满脸通红:
“你当我们这些工人阶级都是臭要饭的,没事干跑你这儿讹人?”
“你给个痛快话!老太太这事,你到底管不管?你要是敢不管,我……我就……”
“你就什么?”
方源往前踏了一步,眼神如刀,直直地刺向傻柱,嗤笑道:
“无理搅三分,说得就是你这种人。
怎么着,真把自己当成行侠仗义的侠客了?
还是为民做主的青天大老爷?
你把街道办放在哪儿了?把派出所放在哪儿了?
把咱们国家的法律,又放在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