蜿蜒的山径如同一条沉睡的巨龙脊背,在浓密的绿意中倔强地向上延伸。经历了荆棘划伤的小小风波,四(1)班的队伍在金领队的带领下,步伐反而更加沉稳而坚定。艾克手臂上那圈由艾雪亲手包扎的白色绷带,在深蓝色运动服的映衬下格外醒目,仿佛一枚无声的勋章,也时刻提醒着大家行路小心和同伴间的守护。
坡度愈发陡峭,裸露的岩石也多了起来,需要手脚并用才能攀爬。体育委员何大力的提醒声不时响起:“注意落脚点!”“重心压低!”“手臂摆动保持平衡!”他的尽职尽责,配合着金领队精准的经验判断,让这支少年队伍始终保持着良好的节奏和昂扬的士气。
阳光渐渐攀升到天空正中,变得有些灼热。尽管有浓密的树冠遮挡,汗水还是浸湿了孩子们的鬓角和后背。呼吸声变得粗重,脚步也明显比上午沉重了许多。背包里装的水消耗得很快,咕咚咕咚的喝水声此起彼伏。
“呼…呼…这太阳…真够劲儿…”胖哥孙野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圆脸红得像熟透的番茄,他抬头望了望似乎还遥不可及的山顶,又看了看腕上的卡通手表,“金领队,欧阳老师,是不是…该补充能量了?”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神里充满了对食物的渴望。
金领队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日头,又观察了一下队伍的状态。孩子们脸上都带着明显的疲惫,虽然还在坚持,但脚步明显迟缓了。他抹了把汗,洪亮的声音在山林中响起:“好!前面有块大平台,视野开阔,背风!我们在那里休息,吃午饭!补充体力!再坚持五分钟!”
“耶!吃饭喽!”听到“午饭”两个字,疲惫的队伍仿佛瞬间被注入了强心针,精神为之一振。连老夫子孟繁志都加快了脚步,推了推眼镜:“腹中空虚,确需补充糖分与电解质以维持机体运转。”
五分钟后,队伍抵达了金领队所说的平台。这是一处天然形成的巨大岩石平台,相对平坦,视野极佳。站在这里,可以俯瞰下方层峦叠翠的山谷,蜿蜒的山路像一条细细的丝带缠绕在群山之间。山风带着凉意吹拂而来,瞬间带走了攀登的燥热,令人心旷神怡。
“哇!好美啊!”李思思和张小雨忍不住跑到平台边缘,张开手臂,感受着山风的拥抱。
“快看!下面那条亮亮的是小溪吗?”包雷指着山谷深处一道闪烁的银练。
“登高望远,心旷神怡,古人诚不我欺!”孟繁志摇头晃脑地感叹,立刻拿出他的小本本开始记录。
杨阳将班旗稳稳地插在平台中央一块岩石的缝隙里,鲜艳的旗帜在湛蓝的天空和翠绿的山林背景映衬下,猎猎飘扬,成为最醒目的地标。
孩子们纷纷卸下沉重的背包,像一群终于归巢的小鸟,迫不及待地寻找舒服的地方坐下休息。揉腿的、捶腰的、大口喝水的,小小的平台上充满了放松的叹息和满足的咕噜声。
“开饭开饭!”胖哥孙野第一个迫不及待地拉开他那个鼓鼓囊囊的背包,顿时,薯片、巧克力威化、牛肉干、果冻、小蛋糕……琳琅满目的零食像变魔术一样被他掏了出来,堆在身边,场面颇为壮观。“来来来,别客气!管够!”他豪气地招呼着周围的同学。
“孙野,你这哪是干粮,简直是移动小卖部!”包雷笑着打趣,但还是不客气地抓了一把牛肉干。
“爬山消耗大嘛!”胖哥塞了满嘴的薯片,含糊不清地说。
其他同学也纷纷拿出自己准备的午餐。李思思和张小雨分享着精致的饭团和切好的水果;何大力带了能量棒和压缩饼干;老夫子孟繁志则掏出了几块独立包装的压缩饼干和一瓶功能饮料,显得非常“科学”;杨阳的午餐很简单,面包和火腿肠,但他吃得很快,吃完就起身去检查班旗插得是否牢固。
这时,金领队和欧阳老师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稍远处安静坐着的艾克和艾雪身上。
兄妹俩选择了一块相对平整、能晒到一点温暖阳光的石头并肩坐下。艾克小心地把背包放在身侧,避免碰到受伤的手臂。艾雪则从自己的浅紫色背包里,取出了两个用干净的保鲜膜仔细包裹好的、看起来分量不小的三明治,还有两个独立包装的小盒装牛奶。
“哥,给。”艾雪将一个三明治和牛奶递给艾克,声音轻柔。她自己则拿起另一个三明治,小心地剥开保鲜膜。
金领队和欧阳老师走近了些,带着好奇。他们看到艾克手中的三明治,用料非常实在:厚厚的切片面包里,夹着好几层鲜嫩的火腿片、翠绿的生菜叶、切得薄薄的西红柿片,还均匀地涂抹了一层诱人的淡黄色酱料(似乎是沙拉酱和一点点番茄酱的混合),看起来就让人很有食欲。艾雪手中的那个也是一模一样。
“哟,这午餐准备得可真用心!”金领队忍不住赞叹,他常年带队,见惯了孩子们五花八门(大部分是零食)的午餐,这么实在又清爽的三明治倒是少见,“谁准备的?看着就好吃!”
艾雪正小口咬着三明治,闻言抬起头,脸颊因为咀嚼而微微鼓起,像只可爱的小松鼠。她咽下食物,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我和哥哥昨天一起做的。”她指了指艾克手中的,“哥哥负责切火腿和西红柿,我负责洗生菜和抹酱料,然后我们一起包的。”
艾克点点头,证实了艾雪的话,他咬了一大口三明治,满足地咀嚼着。阳光照在他浅褐色的头发上,泛着柔和的光泽。
“自己做的?”欧阳老师眼中满是惊喜和赞许,“真了不起!难怪看起来这么棒!轻便、营养又顶饱,最适合登山了。”她看着艾克艾雪安静而满足地享用着自己准备的午餐,那份独立和懂事让她倍感欣慰。
周围的同学们也被这看起来格外诱人的三明治吸引了目光。
“哇,艾雪艾克,你们的三明治看起来好好吃啊!”李思思羡慕地说。
“比我的面包夹火腿肠强多了!”包雷看着自己手里干巴巴的午餐,再看看艾克手里料足的三明治,感觉嘴里的火腿肠都不香了。
“火腿片厚薄均匀,生菜新鲜翠绿,酱料涂抹适中,可见用心。”老夫子孟繁志推了推眼镜,给出了专业的“美食”点评。
艾雪被大家看得有些害羞,小声说:“就是…随便做的…”她下意识地低下头,继续小口吃着。
就在她低头专注吃三明治的时候,一缕微卷的栗色短发,大概是被山风吹拂,又或许是在背包里蹭到了,不听话地滑落下来,调皮地垂在了她的额前,甚至有一小缕沾到了她嘴角的番茄酱上。
艾克正吃着三明治,目光随意地落在艾雪身上。几乎是同时,他停下了咀嚼的动作。他没有任何犹豫,仿佛这个动作已经做过千百遍,极其自然地、甚至没有中断自己思绪地伸出了右手——那只没有受伤的手。
他的手指修长而干净,动作轻柔得像拂过花瓣。他用食指和中指的指背,极其小心地将那缕沾了番茄酱的头发从艾雪嘴角拨开,避免弄脏她的脸。然后,他的指尖轻轻掠过艾雪的额角,将那缕滑落的发丝温柔地、妥帖地别回了她的耳后。整个动作流畅而无声,充满了自然而然的亲昵和呵护,仿佛在整理一件无比珍视的宝物。
艾雪感受到了额角的触碰和发丝被拂过的轻柔,她微微顿了一下,但没有抬头,也没有任何惊讶或不适,只是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像受惊的蝶翼,随即又恢复了平静,继续小口地吃着她的三明治,仿佛这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小插曲。她的嘴角,在艾克看不见的角度,悄悄弯起了一个极浅、极甜的弧度。
然而,这一幕,却让近在咫尺的金领队瞬间瞪大了眼睛!他黝黑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奇,嘴巴微微张开,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奇景!他看看艾克那无比自然、仿佛呼吸般平常的动作,又看看艾雪那理所当然、甚至带着点小享受的平静反应,最后目光扫向周围的同学和欧阳老师。
欧阳老师脸上带着温和而了然的微笑,眼神里充满了对这份默契的欣赏,没有丝毫惊讶。周围的同学们——李思思、张小雨、包雷、何大力、甚至正在“巡视”的杨阳,都只是看了一眼,就继续忙自己的事情:吃东西、喝水、欣赏风景、小声交谈。胖哥孙野更是完全沉浸在消灭零食的快乐中,对这边发生的一切浑然不觉。老夫子孟繁志也只是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闪过了然,仿佛在说“此乃常态,不足为奇”。
金领队彻底被这巨大的反差弄懵了!他指着艾克和艾雪,声音因为惊讶而有些变调:“欧…欧阳老师…他们…这…”他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自己看到的景象——一个十岁的男孩,如此自然、如此温柔、如此“顺手”地给另一个十岁的女孩整理头发,而女孩和周围所有人都觉得这再正常不过?
欧阳老师看着金领队那副惊得说不出话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她走到金领队身边,看着阳光下那对安静用餐、偶尔低声交流一两句的兄妹,目光温柔得像融化的春水。
“金领队,习惯就好。”欧阳老师的声音带着笑意和一种深深的理解,“这就是艾克和艾雪。他们之间的那种默契和相互照顾,已经融进了骨子里,成了像呼吸一样自然的事情。艾克给艾雪整理头发,艾雪帮艾克包扎伤口,在他们看来,大概就像我们渴了要喝水一样理所当然。同学们早就习以为常了。”她顿了顿,语气充满了感慨,“有时候,看着他们,你会觉得他们之间仿佛有一道无形的线连着,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彼此就能懂。这份情谊,纯粹得不掺一丝杂质,美好得让人羡慕。”
金领队听着欧阳老师的话,再看看那对沐浴在阳光下的兄妹。艾克已经吃完了三明治,正拧开牛奶盒小口喝着。艾雪也吃完了,正拿出纸巾仔细地擦拭着手指,然后很自然地抽出一张新的递给艾克。艾克接过,也擦了擦嘴和手。两人之间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只有流淌的、令人舒适的宁静。
阳光慷慨地洒在平台上,也洒在艾克背包上露出脑袋的团团和艾雪怀里的圆圆身上。蓝色的领结和粉色的蝴蝶结在金色的光线下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安静地陪伴着主人。团团圆圆的目光(如果玩偶有目光的话)似乎也交汇在一起,像在无声地分享着这份午后的安宁。
金领队胸中的惊愕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温暖的感动。他黝黑的脸上缓缓绽开一个无比真诚而感慨的笑容,摇了摇头,低声感叹道:“服了,真是服了。活了这么多年,带过无数队伍,见过无数兄弟姐妹,像这样的…真是头一遭。这哪里是兄妹啊…”他望着阳光下那两个小小的身影和那两只依偎着的熊猫玩偶,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这分明就是…互相守护的星星。”
平台上的午餐时光简单而温馨。孩子们分享着食物,交流着登山的感受,补充着消耗的体力。山风带来清凉,美景洗涤着心灵。短暂的休息过后,当杨阳再次拔起班旗,金领队洪亮的“继续前进!”口令响起时,每个人都感觉身体里重新充满了力量。
艾克和艾雪收拾好自己的垃圾,装进随身携带的小袋子里。艾克背上背包,团团蓝色的领结在肩头跳跃。艾雪也背好她的包,小心地把圆圆抱在臂弯里,粉色的蝴蝶结在阳光下闪耀。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眼,眼神中是对前方旅程的坚定和对彼此的安心。他们跟随着那面鲜艳的班旗,再次融入了向上攀登的队伍之中。团团圆圆相随,阳光正好,山风温柔,属于四(1)班,属于艾克和艾雪的黑山故事,仍在继续书写。